一片冰心在玉壶

clapolive

大王是老鐘在退休前的同事，親如兄弟。有壹回，他的老婆胡妍卻對他說：“妳說大王和妳好，好個鬼！妳搬家大鬧——擺酒席慶賀，他怎麽沒來趕情？”
　　老鐘沈默了……
　　原來，大王結婚時，老鐘去趕情，老婆壹再囑咐上20元情錢，可是老鐘卻上了50元。
　　老婆自謀職業，兩個兒子讀書，還要贍養母親，工資每月三百多，也不怪老婆叮囑。但是，作為同事，又是好朋友，老鐘覺得趕少了有些不合適……
　　老鐘和大王生活的山區小鎮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過喜事能上50這個數，算是大情了。那時，壹般上情是10元。鄉親們看中的是千裏送鵝毛——禮輕仁義重。
　　新世紀後，三峽庫區移民搬遷，新集鎮還地建房。老鐘借次機遇建了壹棟平房，自留三層，賣了三層，賺了十來萬。高興之余，老婆提出喬遷之喜，老鐘同意大鬧。
　　這時，老鐘已經退休，住在新縣城所在地古夫鎮，而大王還在鄉下工作。他依舊挑重擔，三尺講臺執教，衣帶漸寬終不悔，對於社會活動參與極少。大王的敬業精神，只有老鐘理解。但是，他的老婆卻理解不了。所以，搬家那天未見到大王，老婆就過嘴：“妳的知心朋友，怎麽今天沒來和妳幹壹杯？！”
　　老鐘知道學校正在忙於各項考核驗收，作為學校的二把手——大王壹定很忙，也就沒有電話邀請，但沒告訴老婆。
　　喬遷的前三天，老婆問他：“老鐘，妳的好朋友大王接了沒？”
　　“接了。”老鐘很自然地回答。
　　喬遷時，大王沒來，老婆總想不明白，只差明說妳以後少跟大王往來。老鐘看出了老婆的心思，只好勸勸她：“大王是個敬業的人，壹幹起工作來，廢寢忘食，常常忘了別的應酬。這是他常有的事，大夥兒都曉得。這回肯定是忙忘了。親愛的夫人，妳的兒子結婚大鬧時，大王來趕個大情，叫妳嘴就合不攏。”老婆壹陣哈哈，再也沒說及此事。
　　有了房子，條件變好，諸事順利。第二年五壹，大兒子結婚。頭三天，老婆再次強調：“老鐘，親戚都接了沒有？同事、朋友接了沒有？”
　　“有的電話，有的短信，都接了。我特別接了大王，但不能來，他的老丈人病危。不過，請了老鄭帶情。”
　　老婆非常滿意。
　　大兒結婚那天，老鐘和老婆分處接待客人：老鐘在酒店，老婆在家裏。
　　大酒店，客人特別多。老鐘站在酒店大門入口，壹邊接待客人，壹邊尋找老鄭。客人陸續進了酒店，有的去桌上就坐，有的去吧臺上情。老鐘希望早點兒看到老鄭，越想越著急。根據安排，十壹點過八分，新郎新娘從家裏出發，十壹點三十八分結婚典禮開始。如果老婆到了，他的事情辦起來難度就會加大。
　　忽然老鄭從側門走了進來向他打招呼：“老鐘，恭喜！恭喜！”老鐘小跑過去，滿臉笑容，握著老鄭的手說：“感謝，感謝！我要請妳幫個忙。”
　　“什麽忙？”
　　“請妳幫大王上個情。”
　　“行。正好我要去吧臺上情。”
　　老鐘遞給老鄭五百，說：“壹定要吃了飯走！酒要喝好！”
　　老鄭去吧臺，老鐘重回門口接待客人。這時的老鐘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十歲。
　　晚上，送走了客人，老鐘坐到沙發上翻看情簿子，看到有大王的那面，故意放慢翻篇的速度。
　　“我的天，王義上了五百元。老鐘，這可是個大情。到時候，大王有事，我們壹定要去還他的情。”壹旁的老婆發現了大王。
　　“我說的話，這回妳相信了。”
　　“相信了。我原以為他會趕兩百，沒想到趕了五百。老王，夠意思。”
　　自此，老婆主內，老鐘主外，壹家人和和美美。
　　沒過幾年，老鐘的老婆病故了。由於條件好、人品好，壹位退休的同行跟了他。
　　第二年十壹，小兒計劃旅遊結婚。事情壹提出來，老婆提出自己的意見——先大鬧，再去旅遊。她說：“老鐘，我的理由有三點：壹是大兒子有先例，要壹樣對待；二是有了後媽不大鬧，在眾人面前不受說；三是借此機會，親戚們見見面。”
　　“好吧，我們跟小娃子們商量商量。”老鐘覺得老婆說的有道理。
　　兒子兒媳聽了老鐘的話，覺得繼母說了，話也在理，更不想讓父親為難，答應了。
　　頭三天，老婆再次強調：“親戚都接了沒有？同事、朋友接了沒有？妳最好的朋友大王，別忘了接。不然，就把人得罪了。”
　　“有的電話，有的短信，都接了。我特別接了大王，但不能來，他的老丈母病危。”
　　老婆非常滿意。
　　這回，在大酒店倒是把老鐘作難了——老婆壹直跟他在壹起接待客人。有的需要老鐘給老婆介紹，有的需要老婆給老鐘介紹，組合家庭，親戚多而雜，又是第壹次相聚，老兩口形影不離，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新郎新娘快從家裏出發了，老婆接到這個電話後趕忙去洗手間。正好吧臺無人，老鐘趕快走過去，說：“小君，給王義寫個五百。”交完錢迅速回到崗位上，老婆正好回來。
　　老婆喜滋滋地回來，發現此時的老鐘仿佛年輕了十歲，站得更近了。
　　晚上，送走了客人，老鐘翻看情簿子，在有大王的那頁多停頓了壹會兒。老婆看到了大王，說：“妳的好朋友上了五百，真是甩大手了。”
　　原來，大王離婚多年，既當爹又當媽，培養兒子讀書，歷經了千辛萬苦。孩子還算爭氣，大學畢業後在省城工作，戀愛後買了壹套商品房。大王協助首付和按揭，雖喘不過氣來，但依然像壹棵不倒的青松。
　　大王退休後，專程到老鐘家拜訪了壹趟。看到兒孫滿堂的老鐘，耳聰目明，精神矍鑠，無比欣慰。他這次給老鐘帶去了兩樣東西：壹是兩斤白茶；二是壹套玉茶具。
　　大王去省城前，將自己當年結婚的情簿子進行了核對，還沒有還的人情托付給了放心的堂妹。
　　老鐘給大王趕情的秘密，大王是永遠不會知道的。這倒使人生暮年的老鐘活得更加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