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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le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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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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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3:58
    第一篇  捲入 第七章 追憶殺戮時光(2)
      
    當桑德斯看見那只迎面而來的狼人丟下了手裏的武器的時候,就知道這已經不再是一場戰鬥,而將成為單方面的殺戮了。所以他竭盡所能的大聲命令。

    “全體撤退,能夠逃的儘量逃,回去把這裏的情況報告。。。。。”接下來的話他已經忙得沒有空暇說出來了。狼人丟下武器的原因很簡單,那種東西原本就只是對付鎧甲和盾牌的,現在這個對手已經自己放棄了防禦,沒有任何武器比自己的爪子更靈活,更能夠糾纏住對手,讓其窮于應付的了。

    食人魔避免了桑德斯的攔截,順利地沖進了人群,開始了一場揮灑血肉的狂歡盛宴。

    兩把碩大的狼牙錘並沒有任何的花巧變動,甚至沒有固定的目標,只求能夠挨上儘量多的人體。任何的防具都和紙糊的玩具沒有區別,不能對這兩把恐怖武器的威力有絲毫防礙。在這個血肉和內臟四處飛濺的中心地帶,竟然幾乎沒有一聲慘呼。一旦接觸到那揮舞著的狼牙錘,上一瞬間還是活生生的人立刻就成為了一團武器護甲骨骼肌肉混合成一坨的死物

    食人魔瘋狂地揮動武器,前進,向人多的地方衝擊,踐踏,再沖向另一個人多的方向,如同一台由地獄惡魔開動著的殺戮機器,不斷地把能夠所有能夠接觸到的血肉之軀碾得稀爛,粉碎。

    桑德斯的命令已經無關緊要。當食人魔沖入人群的時候,士兵心裏就只有歇斯底里的恐怖。士兵們向山路口狂湧而去,絕大多數都被食人魔在中間攔截,屠殺,變做一團模糊的血肉,狼人和蜥蜴人則以高超的敏捷狙殺能夠逃過去的。而守在路口的兩個獸人則拿出了兩隻較小的弩箭,對著偶爾能夠沖近路口的人發射,箭無虛發,全都從腦門上直透而過。有的士兵在極端的恐懼中從懸崖上跳下,拉出一條很長的慘叫後嘎然而止。

    還在山頭上的人則連慘叫也發不出。

    當人面臨死亡的恐懼而逃跑,卻又知道最終仍然還是化成一灘血肉,恐懼和絕望會將所有的力氣和神志都蠶食得涓滴不剩,僅餘的是一種哭喊般的哀號。那是種沒聽過的人永遠無法靠臆想感受的聲音。

    哀號聲蔓延的海洋,骨骼碎裂肌體變形的奇怪聲音,武器撕破空氣和肉的音調互相交錯起伏,合成一曲人一但聽過就永生不忘的協奏曲。一個剛才明明就還和自己一樣的同類,突然就能夠看得見白生生的骨頭翻出,內臟還在搏動卻已經被拉出體外了,血和肉廉價得比垃圾還垃圾。阿薩突然明白了‘地獄’這個詞的準確涵義。

    半截士兵的屍體飛過來落在正殺得難解難分的阿薩和蜥蜴人旁邊。屍體腹部以下被巨力拉成了兩截,內臟撒著一路延伸到遠在十多米的下半身處。

    阿薩記得這個士兵,在徵兵檢查的時候和自己動過手,那原本很有力的,曾經和自己糾纏在一起的臂膀像爛泥一樣被壓扁,和手中的鐵盾一起鑲嵌進胸口中。

    混合了悲傷的恐懼蜂擁而來立刻掩蓋了他的所有鬥志。不要命的幾刀攻擊,終於把蜥蜴人在迫得向後跳出,阿薩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轉身飛奔進營地。

    桑德斯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和阿薩採取了同一動作。幾劍急攻後,額頭上一塊頭皮隨著狼人後退而被抓了下來。他所站的位置更接近前方的路口,食人魔和蜥蜴人都在他身後,所以他奔向只剩下兩隻獸人和那個披著斗篷的身影佔據著的路口。

    背後一陣巨大的風聲,一隻狼牙錘從他頭頂掠過,帶著可把他變成一灘爛泥的威勢飛向山下。

    桑德斯回頭瞥了一眼,唯一的一個還倖存的士兵摟住了食人魔的頭,使他扔出的錘略高了些。

    “隊長,跑。。。。”士兵用盡僅存的力氣狂喊。沾滿了血的臉有些猙獰,那是張被無數傷痕扭曲了的臉,一半的臉曾經被錘類武器打碎後凹進去了。這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大概他倒地裝死,趁不注意才摟住了食人魔的頭。

    就在這一瞥中他也看見了那只狼人揀起了地上的一把斧頭拋來。斧頭在空中急速旋轉著拉成一條直線追向他的後背。

    他已經不能左右躲閃。現在已是在全力的奔跑,一旦左右移動就只能是就地翻滾,而後面的狼人立刻就會追上來把他重新纏住。

    傳來一聲食人魔的咆哮,然後是半聲慘叫和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好象是把很多枯枝放進濕的毛巾用力扭動,密密麻麻的斷裂聲和液體滲出的聲音混合起來。

    桑德斯沒有再向後看的空暇,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右腿上向前猛的跳出,同時把長劍向背上一負,護住脊椎,凝聚魔法準備好一個治療法術。

    一聲悶響。桑德斯在空中滑出一段距離落地,幾步踉蹌,噴出一口鮮血,然後重新沖向路口。

    運氣非常好,斧頭剛好拋在了貼身的護心鏡邊緣上,三根肋骨斷開,還傷著了肺。預先就預備好了的治療法術立刻止血鎮痛,短時間之內不會對行動有影響。

    離路口只剩十米左右的距離,兩個半獸人嘴角的獠牙和臉上略有些驚慌的神色都清晰可見了。中間那披著斗篷的身影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只要衝下山去,跳入多諾河中,就有逃生的機會。桑德斯把所有剩餘的魔法力都凝聚在了握劍的雙手中。

    懸崖就在眼前,樹的位置阿薩記得很清楚,他飛身跳起。

    幸好他在半空扭轉了身體看了一眼,蜥蜴人從身後摸出了一把小弩朝他射來。他淩空低頭彎腰前翻,感覺著弩箭擦著自己的皮膚掠過,然後身體完全飛出了懸崖,直落而下。緊跟而來的蜥蜴人眼睜睜地在懸崖邊上看著他在半空踩斷一根樹枝,用刀再插入另一枝樹枝,完全的緩解掉了下落之勢後安全入水。

    最後回望山頭的一眼時,阿薩看見一道白光把整個山頭照耀得如同白晝。

    桑德斯手中的劍發出媲美太陽的厲芒。所有的魔法力都已注入劍身。

    額頭流下的血已經在左眼裏把一切看到的都變作血紅,桑德斯完全沒有感覺,他所有的精神意志都在這即將揮出的一劍中。

    兩個半獸人在強烈的光芒下捂著眼睛向旁邊閃躲,中間那個披著斗篷的身影依然沒有動。在長劍發出的強烈光芒下,斗篷下面的那張臉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張人類的臉。略為瘦削,蒼白,雕塑般棱骨分明,也如雕塑般沉靜默然。長長的睫毛下,烏黑的眸子像停留了一千年的無底深潭,興不起任何波動,只靜靜地反射著迎面而來的耀眼劍光。

    還有十步的距離,那個人依然沒有絲毫避開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全身上下也沒有任何的動彈。仿佛是一尊從世界開初就佇立在那裏的石像,還會一直在那裏紋絲不動到下一次世界開初。

    還有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桑德斯前沖踏步三百六十度轉身出劍。足尖在地面的反作用力通過小腿大腿腰部到胸口再上肩膀傳到手腕直達劍身。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把力量無所保留地一路疊加傳到了這一劍的揮舞中。

    這不是人在揮劍,而是劍在操縱人。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是為了把自己的鋒銳和其中一觸即發的魔法力按照最完美的軌道不留絲毫地傾泄而出。所有獸人都停止了動作,完全被這一劍所震撼,吸引。

    劍的光芒在旋轉中化成一片光幕,帶著可把整個夜色都劃開的威勢向前急速延伸。並沒有絲毫聲音,但是所有獸人都感覺即將聽到這座山被一分為二的崩裂聲。

    所有的速度,力量,魔法,意志,精神,生命中的任何一點微小的存在都在這一劍中全部融合為一再綻放飛濺出前所未有的火花。桑德斯心中已沒有了恐懼,憤怒,甚至連逃生的欲望也失去了。就像一位放情縱歌的歌者唱到了整首詠歎調的最高潮,只是沉醉於把自己的靈魂溶化,迸發。他即將以最高昂的音符把眼前那具血肉之體像分割一個虛構的想像般一分為二。。。。。。。

    那道輝煌無比,仿佛能延續到世界盡頭發出開天闢地巨響的光幕驟然消失,被一隻手還原成了一把靜止不動的劍。

    這是只很乾淨,很修長的手。手指很長,每一個骨節都很勻稱,突起得很好看,使人一看到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起一切優雅的辭彙和動作。

    這只優雅的手以一個與之相配的優雅的手勢,像拈住一隻空中飛舞著的蝴蝶一樣捏住了劍鋒。

    所有一氣呵成淋漓盡致的感覺都突然隨之停頓。桑德斯首先感到的是失落,歌者最美妙的音符即將讚歎出來的時候突然被割斷了喉嚨的那種失落。然後隨之而來的才是痛楚和恐懼。

    想必也同樣優雅的另一隻手他看不見,只感覺得到。那已經整個沒入了他的胸膛中,他甚至也感覺得到從背部突出的四隻手指同樣是那麼修長,骨節勻稱。

    桑德斯張了張嘴,還想發出聲呻吟,卻發現所有的聲音都在喉嚨裏被血淹沒了。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扯到了喉嚨,從氣管,食道向外爭先恐後地蜂擁而出。胸膛裏的手抽出,血液有了更好的宣洩處,立刻歡快舒暢地從喉嚨裏退出改道而行。

    桑德斯清晰地感覺自己的力量,意志,精神,剛才還在體內洶湧澎湃的所有東西都和鮮血一起隨著那只手的抽出從身體裏向外一瀉千里。那些原本那麼實在,充沛,構成了自己生命全部的東西就這樣從胸口的大洞中流出,流出,不管他如何地不願也連一絲挽回的餘地也沒有。終於連支撐雙腳站立的力量都在軀體中消散,他頹然倒下。

    長劍的光芒急速消退,然後啪的一聲輕響碎作無數細小的薄片,散落在主人的屍體上。

    一陣風吹過,人類男子的斗篷在山風的拂動下變成一縷縷破爛的布條落下,見證剛才無匹的劍氣。

    男子抬起那只捏住了長劍的手,迎著月光看了看。一道若有若無的血痕橫在手掌中央,如同一條剛剛新生的掌紋。男子的臉仍然像座雕塑般沒有絲毫波動。

    狼人和蜥蜴人在屍體堆中仔細翻看,即便是比較完整的屍體都要再補上幾下,直到成為不可能還有任何生機的一團血肉才放過。和阿薩交手的那只蜥蜴人走過來,用輔音占大多數的蜥蜴人語言彙報了情況。

    男子對一隻狼人指了一下山下的河,揮了揮手,狼人立刻向山下奔去,消失在夜色中。

    一隻貓頭鷹停在營地旁邊的枯枝上,瞪著兩隻大眼睛茫然地看著滿地血肉,發出很合時宜的咕咕聲。

    男子突然一腳踢飛一塊小石頭,撲的一聲,樹枝上的貓頭鷹像是堆腐敗的棉花般被石頭打得粉碎飛散。貓頭鷹的殘骸落下,從中浸出黑色的液體,一股強烈的臭味壓過了滿山的血腥。半獸人和狼人發出一陣怪叫,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男子看著地上那些發出臭味的黑色碎塊,皺了一下眉,石像般的臉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微露出擔憂的神色。

    昏暗的斗室內,紅衣法師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影像陡然熄滅的水晶球,歎了口氣。

    “這麼多新鮮的屍體,山德魯看見一定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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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4:21
    第一篇  捲入 第八章 找死

    街兩旁的行人駐足而觀,對白馬上的騎士發出嘖嘖的讚歎。少女們更是交頭接耳,眼裏的神采是男人最希望女人在看自己時所流露的那種,即崇拜又迷醉,還有渴望。

    馬是千里挑一的好馬,馬上的人更是萬中無一。銀光閃閃的騎士鎧甲好象並不是件需要穿著的外物,而是本人氣質流露于外的自然體現,如此威風凜凜,只是因為穿在他身上。一頭讓人有耀眼錯覺的金髮,仿佛是太陽的光輝負著於身,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一部分。劍眉,挺直的鼻樑,俊朗卻絲毫不失男子威猛氣概的臉部輪廓。陽光灑在鎧甲和金髮上,折返出的光線令旁觀者錯以為是他本人的光輝。

    當然,這樣的人也必定有和他相匹配的身份。路人中有幾個知曉的人竊竊私語,這位就是埃爾尼大公的長子,皇家聖騎士團的隊長,姆拉克公爵的女婿,埃爾尼。克勞維斯騎士。聽者中有少女立刻幻想自己的母親曾經和姆拉克爵士有過曖昧。

    克勞維斯對周圍圍觀讚歎的人群毫不在意。在他眼中,這些蠢笨的平民和螻蟻沒什麼區別,驚訝於自己的高大偉岸天經地義,用不著放在心上。

    而且他現在很煩,或者說這一個多月他一直都很煩,而現在還居然不得不在這裏慢騰騰地浪費時間。如果可以,他立刻就會拔劍把街邊所有讓車隊不得不慢慢前行的賤民殺個精光。

    那個士兵居然能夠從王都裏逃脫,甚至有可能一直都潛伏在王都內的某個地方。這件事讓他這一個月來都沒睡好過一天。一旦他想起那個低賤的雜種可能正躲在一個陰暗的地洞中偷笑,為他能夠從一個騎士的手裏逃脫而得意洋洋,為這個騎士的擔心頭疼而高興,他就會陷入極端的暴怒中。他發誓當抓住這個士兵的時候,要像修指甲一樣,細心地慢慢地把他身上每一處最敏感的地方都一點一點剔下來,讓他像只狗一樣在血泊中嚎叫上三天三夜,用舌頭死命地舔自己的鞋底,哀號著求自己快殺了他。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現在那個士兵還沒有把消息透露出去。有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消息的真正意義,把這件事情和自己一起永遠埋進陰影。西邊獸人們的進展也出乎意料的好,大概只要再有半年的時間就沒問題了。但是那個士兵仍然像一顆情況不明的炸彈,有可能已經受潮失效,也有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從某個地方突然彰顯自己的存在,把整個事情微妙的佈局弄得不可收拾。

    今天他受傷的未婚妻終於被送回來了,他也不得不放下手頭的事情去城外接著護送回公爵府。他很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他極端討厭浪費時間。時間是很寶貴的,每一分鐘都應該過得很有效率,都應該有所收穫,都應該對自己獲得更大的權力和更高的地位有所幫助才是。人活著就應該上進上進再上進,這是他的信條,他也為自己有這樣的信條而驕傲,以之藐視那些如同蟲蟻般活一天算一天的賤民們。因此他對觸犯自己這個驕傲的信條的所有事情抱以極度的討厭。

    而且他也知道她同樣地不願意見到自己。她對他不是那種很外露的那種討厭,而是一種反感的漠視。這種態度令克勞維斯非常地討厭,甚至憤怒。他習慣於別人崇拜他,敬仰他,懼怕他,甚至允許別人憎恨他,討厭他,那至少說明在別人心目中他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是很有力量的證明。但是卻絕不允許別人漠視他,不允許別人看他的時候有如看一隻在牆角一滑而過的蟑螂。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那樣看他。如果是別人,他一定要不擇手段地告訴那個人膽敢藐視他的人,他可以把任何小看他的人撕碎。但是偏偏這個人就是他的未婚妻,一個即將帶著那種目光陪伴他一輩子的人。而現在他還要浪費許多時間來保護她。

    這無疑是一件非常令人討厭的事情,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但是沒辦法,有些時候旁觀者的印象才是關鍵,才是這件事情的意義所在。姆拉克公爵的女兒受了傷,以公爵大人和埃爾尼家族的關係,埃爾尼大公的長子又是公爵小姐的未婚夫,那麼就一定會飛奔去城外,接著他的未婚妻,小心翼翼地一路護送回公爵府。既然人們那麼以為,事情也只有這樣去演示。

    人已經接到了,兩個人很有默契,互相之間沒看上一眼,也沒說過一句話。反而剛一見面,她就用虛弱的聲音急不可待地問她妹妹,一個月前那個來公爵府報告的年輕人在哪里。在她心目中,那個士兵比她的未婚夫重要一百倍。這令克勞維斯更憤怒,但他不是嫉妒,在他眼中他未婚妻或者說任何一個女人都只是一種道具而已,只是她的這種態度說明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不如那個士兵。

    哪一種角度他不想去計較,他只是不允許一個低賤的鄉下佬在任何一個方面有超過他的嫌疑。我是最強,最完美,最厲害,最頂尖的人。這個概念在他腦筋裏早就生了根,而且也是他的驕傲。他實在是一個很驕傲的人,所以也很容易煩,很容易生氣。

    也許那個該死的士兵會借這個機會來接近她呢。那就可以當著她的面,把那傢伙的手腳一隻一隻地割下來,讓她好好看看到底是誰更不容忽視。克勞維斯這樣想,試圖賦予這個讓他心情糟糕的無聊行動些許意義。但他也知道,這也只是自我安慰性質想一下而已,無論如何,那個士兵沒有蠢到這個地步的。

    “姐夫,你注意到那些女孩看你的眼神沒有?”克莉斯正用她所形容的眼神看著克勞維斯,興奮地舉報同行。

    “恩。”克勞維斯專心在自己的思考當中。

    “不要總是那麼酷嘛。”克莉斯的眼神更深入了一層。這個女孩是他未婚妻的妹妹。十七歲,有著和她姐姐相似的容貌,而且更漂亮,是王都內屈指可數的美人,性格則是典型貴族女孩特有的輕浮和不知所謂。

    像所有家庭裏的小女兒一樣,她很得父親的寵愛。而且當她出生之後,公爵也就沒有太多的時間花在教育子女上了。和其他貴胄子弟沒什麼兩樣的成長環境,也就成就了沒什麼兩樣的性格。前段時間她自己居然要求去魔法學院學習研究古籍,不過看樣子只是為給自己增加些高尚意味的光環而已,並沒什麼實際的意義。

    克勞維斯有時候很奇怪公爵大人為什麼不把這個女兒嫁給他。這樣幼稚膚淺的女孩很容易把握,他對付起來輕車熟路,而且無論對公爵大人還是對自己也都方便得多。

    後面的車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有個人想去爬小姐馬車,被我們抓了下來。”一個衛兵過來報告。

    這個報告讓克勞維斯的突然想起剛才還只是臆想的一件事,一種巨大運氣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策馬過去。

    幾個士兵正扯住了一個全身都罩在一件斗篷中的人。這是個駝背,好象還是個瘸子,穿著一件像有幾百年沒洗過的斗篷,很容易就可以聯想到這是個在陰暗的地下室裏從事些古怪工作的人。

    克勞維斯仔細地看著,他突然發現這件斗篷穿得其實是很好的,剛好可以把這個人所有的身體部位都隱藏在下面,即使站在對面,你也很難看到裏面的臉,甚至連體形也在斗篷的作用下模模糊糊。

    克勞維斯下馬,眼睛盯著那張淹沒在斗篷陰影中的臉,好象要把裏面的每一個細節都用目光刺得稀爛。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這人的前面。每一步都很慢,很穩重,仿佛面前的是個好不容易才從時間縫隙裏出現的鬼魂,稍有些不慎就會又煙消雲散到空氣中去。

    他手緩緩握住了腰間劍柄,一個字一個字地命令。

    “把他頭上的東西拉開。”在這個距離,他有把握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逃掉。

    斗篷拉開,先有反應的是拉斗篷的士兵,立刻被嚇得向後跳了一步。

    這只張很不適合出現在光天化日下的面孔。五官像被一鍋開水融化後胡亂用手捏著重新凝結起來的,又像是一個劣拙的泥塑師不滿意自己的作品,隨手在原本就醜陋的臉上再按了一把。還有一片一片紫紅的肉瘤油光可鑒,漲得好象立刻就會爆開,飛出熱呼呼的膿血。

    “是山德魯老頭的駝背助手。”衛兵裏面立刻有人認了出來。

    克勞維斯仔細地把這張臉從上到下的掃了兩遍,找不到一絲與預想中那個面容重合的要素,只感覺一陣噁心。轉向剛才發話的衛兵,眼中的惱怒和反感連一隻最蠢笨的牛都能夠感覺得到,他問。

    “你認識?”

    衛兵戰戰兢兢地為自己澄清。

    “不是我認識,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傢伙是城西那個專弄屍體的山德魯老頭的助手。”旁邊不少路人出聲附和。其中還有人喊。

    “駝子,你以為那是拉屍體的馬車哦?快磕個頭認錯。”

    真的只是其他人而已?只是巧合?不過即使錯殺,好象也沒什麼關係,不能夠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可能性。克勞維斯握劍的手背上有幾根青筋浮了浮。

    但是他看了一眼那張實在不能再仔細看的臉,終於還是鬆開了劍柄。如此醜陋,從事那麼骯髒事情的人,血恐怕也如同陰溝底的水般又髒又臭,萬一沾上了自己的衣服和身體上怎麼辦?萬一濺到自己的臉上呢?這個假設讓他有種想吐的感覺。他轉身上馬,命令。

    “把他趕走。”

    “滾。”衛兵害怕髒了鞋,不敢真的踢過去,只抬腳虛晃了一下,發出趕狗的噓聲。旁觀的眾人發出一陣轟笑。

    “剛才那個人的樣子好恐怖哦。”看著那個人重新披上斗篷,一瘸一拐地馱著背消失在人群中,克莉斯挽著克勞維斯的胳臂作害怕狀。

    “剛才的是誰啊?”一個虛弱的女聲從車廂裏傳出來。克莉斯回答。

    “沒什麼,只是一個瘋子。”

    黃昏,大屋裏,山德魯正在把兩具屍體的肝取出來互相比較,然後分切成小塊泡進液體裏,阿薩在旁邊幫忙遞各種工具。

    一隻野貓從窗戶跳進來,盯著山德魯叫喚。山德魯隨手切下一塊手上的東西扔給野貓。

    “如果頸椎那裏的骨頭裂開了怎麼辦?”阿薩問。

    “扔掉。”山德魯頭也不抬。

    阿薩很努力地調整措辭。

    “不是死人,我是說如果活人的頸椎如果受傷裂開了應該怎麼治療?”

    山德魯舉起桌上的小鐵錘,波的一聲悶響,把一具屍體的頸椎敲爛一節,說。

    “自己試試拼回去。”然後像突然想起似的,盯著阿薩說。

    “你還欠我三年兩個月的工作。”

    “我知道。”阿薩回答。

    “那就請你為我的那三年兩個月的工作著想。”山德魯把‘我的’那幾個字特別用重音強調。

    “不要去送死。我聽說今天你很英勇。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瘸子真的裝得不像。”

    “那怎麼才能裝得像呢?”阿薩虛心請教。下一次他一定要和她說上話才行。

    山德魯拿起剛才的小鐵錘。

    “腳抬上來。”

    同一時間,公爵府內,姆拉克公爵正坐在女兒的床邊,給女兒講著一個編造出來的故事。這種事情他已經有十多年沒做過了,現在重操舊業,依然輕車熟路。

    “他就這樣走了?”小懿的眼睛裏面全是失望。

    姆拉克公爵的眼神裏也全是失望,說。

    “是啊。這樣優秀的一個年輕人,我也很想把他留下來的。但是他執意要走,我也沒辦法。”

    在旁邊的克莉斯想像著剛才她姐姐的故事,悠然神往,感歎。

    “一個人獨自在全大陸最危險的沼澤裏穿行,還和一隻獸人作戰,救下了一個女孩子。。。。。這真是和吟游詩人嘴裏的故事一樣。他一定是很英俊,有一頭遮住半邊眼睛的長髮。。。。。。對了,說不定還是哪一個小國家的王子呢。”說得自己都好象有點莫名地興奮了,。

    “他說了什麼嗎?”小懿問,眼神裏全是失望後的期盼。

    姆拉克公爵的眼中全是一個慈父所應該有的溫柔,包容和理解,回答。

    “他叫你好好養傷,以後最好不要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以後有機會他會回來看你的。”

    “這個年輕人報告的情況非常有用。但是這是一件軍事機密,不能夠對其他人透露,否則就會讓他的辛苦白費。所以你一定不能對其他人洩露他給你說的每一句話,也不要對別人說你在沼澤裏遇見的事情。”公爵加重了語氣,放慢了聲音,比語重心長還心長語重。

    “你一定要記住,不能夠讓他的心血白費,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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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4:55
    第一篇  捲入 第九章 找到了
      
    十天前,魔法學院開始研究一項治療法術,每天都要用不少的人體器官。這種有瀆于死者的研究不怎麼好放在白天,容易被大多數的學員知曉,所以都在晚上進行。於是每天入夜時分阿薩都會拉上一車屍體和器官,從城西送進王都中央的魔法學院。

    這幾天晚上的行程也讓他很開了眼界。身處王都兩個月了,他從來就沒在晚上出去過。他以為每個地方的夜晚都和故鄉一樣,寂靜無聲,偶爾幾聲雞鳴狗吠。如果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外出就一定要帶上火把燈籠,以防一腳踩進水田糞坑,或者是摔個鼻青臉腫爬不起來,等到第二天白天才被人抬回去。

    照亮王都夜晚的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無數的街邊的燈火。酒館的燈火和喧鬧會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淩晨。穿著耀眼的女子站在路邊熱情地招呼過往行人,醉鬼歪歪扭扭地走過,不時沖進小巷一陣嘔吐。豪華的馬車疾馳,停在豪宅前,走下或者接上幾個貴族男女。

    這裏夜晚的人仿佛全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花不完的金錢。歌舞,酒,美食,宴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刺激,高興,好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不惜把所有的生命都在今晚換取一丁點瘋狂的快意。阿薩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

    不過他也不想去探究。即便是每天都在這同樣的街道上行走,他也感覺和這裏完全格格不入,好象踏進一個由未知的生物所統治的奇怪世界。這裏的人也儘量忽視他的存在,即便偶爾有醉鬼攔住他,想找點麻煩,一旦看見他的那張臉,也立刻連滾帶爬的跑開。

    每天他從魔法學院回去得都很遲。他要等著研究結束,記下第二天要用的器官和肢體。

    公爵府的位置就在離魔法學院不遠的地方。每天晚上他都會經過那裏。

    小懿回來已經半個月了。但是通緝仍然在通緝,王都護衛隊的搜捕已經成為了一件例行公事。

    是她沒有向父親解釋嗎?還是她也覺得我該死?她知道她的傷其實是我害她的?難道我就這樣一輩子做個通緝犯?這段時間阿薩過得很鬱悶。

    昨天晚上的研究進行得很久,直到淩晨時分才完畢。阿薩拿上清單,拖著空車,走在空蕩蕩的街上。整個王都只有魔法學院周圍的地段是安靜的。那些人再怎麼瘋,也不敢瘋到教會頭上來。

    離公爵府還有段距離的地方,他看見兩輛豪華的馬車,穿著華麗的五男一女站在馬車外面,傳來吵鬧聲。

    這本是王都夜晚的常見景象,阿薩也全沒在意,繼續在黑暗中自己走著。直到接近了,借著馬車的火光,他才認出了那個女子。

    那是在護送小懿的車隊裏見過的,在克勞維斯旁邊,同樣是笑意盈盈的眼睛,輕而薄的嘴唇,和小懿差不多的相貌,大概是她妹妹。

    現在她妹妹穿著一套華貴得有些誇張的衣服,頭髮挽的花樣比衣服更誇張,正和幾個看衣著就知道是貴族的年輕男子爭辯。說著說著,她似乎就要往公爵府走,小辮子拉住了她的手,好象在求她,她轉身繼續大聲說了幾句,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了小辮子的臉上。小辮子被激怒了,兩人對打起來。

    這也是王都夜晚的常見的場景,貴族的青年男女都總愛莫名其妙地打起來,大概是精力無處發洩。這也算他們生活中一個慣有的特徵。阿薩仍然是自顧自的走在街邊的陰影中。

    小辮子似乎很惱怒,下手頗重,她也全不像她姐姐,竟然被幾拳打在頭上就倒了下去。旁邊幾個男子把她扶住,小辮子似乎是這幾個男子裏面的首領,命令他們把她抬上車去,幾個男子有些猶豫,小辮子大聲呵斥起來。

    阿薩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街對面,聽得很清楚,小辮子說。

    “怕什麼?我現在把她上了,難道公爵還能把我吃了?鬧出去他也沒臉,最後還不是只有把這賤貨嫁給我?”

    不管這是不是常見的場景,也不能不管了。阿薩突然大聲喊。

    “你們把她放下,我去公爵府叫人了。”一般來說,這種人是做賊心虛,嚇嚇他們就會逃之夭夭了。

    但是這幾個很明顯並不是可以一般來說的人,而且也不認為自己是在做賊,心自然不虛。小辮子怒氣衝衝正義凜然地吼了一聲。

    “是誰?”車上的馬夫用火把晃了一下,說。

    “好象是城西那個山德魯老頭的駝背助手。”阿薩現在已經是名人了,不管是哪個身份。

    小辮子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向阿薩招著手說。

    “你不要怕,過來,我給你說。。。。。。”走得近了,阿薩剛聞到一股酒氣,小辮子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向他胸口猛刺過來,吼道。

    “我叫你去叫人。”

    刀刺到一半,小辮子就感覺到手腕一緊,一扭,手似乎就沒有了。一股畢生沒有經歷過的尖銳的痛把一聲慘叫從心底一下頂到了喉嚨口,但是喉結上適時的一下悶痛又把這慘叫撞了回去。最終他只能從鼻子間發出一聲類似於豬被憋死前的哼哼,然後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第一下扭斷手腕純粹是條件反射,第二下用掌沿切在喉嚨上卻是不得已的了。相比這幾個傢伙,他還更心虛,更怕被公爵府的人發覺。

    其他幾個男子見狀就要想過來幫忙,卻被兩輛馬車上的車夫喝住了。

    “你們不是對手,別過去。”兩個車夫從腰間抽出長劍,一起沖了過來。

    阿薩一看兩個車夫抽劍持劍的姿勢,就知道不會只是普通的車夫而已。躲上兩劍,瘸子就不能裝了,背也不敢駝了,全力的騰挪閃避。這兩個居然是相當厲害的劍士,大概是小辮子的保鏢之類。

    終於找了個機會,阿薩連滾帶爬地險險從兩人的包圍中突出,扯下身上的斗篷朝近的一個劍士扔去。

    劍士順手一劍就把斗篷削成兩片。果然是很有經驗的戰士,沒有躲閃退讓。這種占了優勢的情況下最重要的是緊逼對手,不讓其有喘息調整的機會。

    切開斗篷之後,劍士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團紅光。他還沒明白這是什麼東西,火球就在他的鼻樑上爆開了。

    這只是初學者的小火球,威力並不大,只是大約相當於幾隻特大號的爆竹綁在一起,絕不會把頭炸破,最多只是把鼻樑骨炸得稀爛而已。

    碰的一聲。劍士臉上爆起的一蓬火花在黑暗裏看起來非常的漂亮,劍士也一個漂亮的後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薩揀起地上的半片斗篷朝另一個劍士劈頭扔了過去。同時手一揚,一揮,口中用咒語的聲調大聲吟念。實際上那是一句他故鄉矮人們罵娘的土話。以他的水準根本無法連續使用魔法。

    劍士急忙低頭,矮身,向後一個乾淨俐落的翻滾。剛一起來,就發現那半片斗篷已經跟著飛到了自己面前,其中的一處突然飛快地凸了起來,撞上在自己的下巴上。然後他很清楚地聽到那裏傳來清脆的骨頭碎裂聲,一聲慘叫,倒地。

    居然這樣就把兩個劍士放倒了,阿薩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麼久沒有活動筋骨,身手沒有絲毫的遲鈍。

    他朝馬車走了過去,當火光能夠照清他的臉時,幾個青年大叫一聲。

    “妖怪啊。”四散逃去。

    “哇呀。”一聲尖叫,女孩突然從馬車裏跳了出來,逃向公爵府。原來她並沒有被打暈,一直在看著。

    怕有人聽見聲音過來,阿薩慌忙揀起地上的斗篷,拉起空車,逃進黑暗中。

    第二天清晨,公爵府。

    克莉斯完全一反往日睡到午後的習慣,居然早早地就起來了,和父親一起在餐廳吃早飯。

    她幾乎沒睡得著,整個晚上都在回憶那一段離奇經歷中翻來覆去,那經歷比酒精更刺激。

    儘管那只被打的眼睛還是淤青的,卻還是完全不能影響她高漲激動的情緒,眉飛色舞地向父親講述昨晚的離奇經歷。

    “爸爸你是知道的,那兩個保鏢可是身手一流的,可是在那個人的手下就像小孩子一樣。那個人手一揮,居然還是魔法啊,他還會用魔法哎,一下就把人都炸飛了。”她身體一挺,誇張地模仿出那個劍士倒下的姿勢。

    姆拉克公爵微皺著眉頭。他一直都很反感女兒和那一幫紈絝子弟在一起,無所事事胡作非為不說,這次還差點弄出事情來。只是他現在也不可能分出身來自己教育女兒,只有偶爾有機會就苦口婆心地說教一下,但是女兒這個年紀,特別是這個性格,很明顯不是用道理能夠說通的。

    克莉斯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然後那個人上去只一拳,另外一個傢伙就躺下了。只一拳啊,上次那傢伙幫我們去揍人的時候挨了好幾刀,也都還沒什麼事呢。”

    “可是等那個人一走過來,我們看清楚他的臉,其他幾個人馬上就嚇跑了,我也嚇了一跳,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自己跑回來了。因為那個人實在是太醜了,好醜哦。”克莉斯的情緒隨著說出這幾個‘醜’字落進低谷,失望的搖頭。很遺憾是這個很醜的人把她救下來,而不是一個穿著金甲,有一頭長髮的俊逸小生。

    姆拉克公爵吞下一塊麵包,端起一杯牛奶。還是必須讓女兒出去鍛煉一番,見一見外面的世界,嘗一嘗人生的酸甜苦辣才行。畢竟只有去體驗了,人才會真正的長大。

    “這個很醜的人真的是很奇怪呢。姐姐剛回來的時候就是他趴在姐姐車上想探頭去看姐姐,那時候他還是個瘸子,背也駝著。昨天晚上突然就不瘸了,挺直了背人也還挺高的,可惜就是太醜了。”

    ‘卡’的一聲,杯子在姆拉克公爵手中粉碎。

    公爵緩緩轉過來盯著克莉斯,問。

    “你說什麼?那個人在你姐姐回來的時候怎麼?”

    克莉斯從父親眼睛裏看到了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色,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小聲說。

    “那個人去爬姐姐的馬車,姐夫還差點殺了他。”

    “他當時為什麼沒動手?”公爵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知道。聽很多人說,那個醜八怪是城西一個叫山德魯老頭的助手。昨天晚上我也聽他們那樣說。”

    姆拉克公爵起身,說。

    “去陪著你姐姐,我出去一會。”

    克莉斯很小心地問。

    “等一下姐姐的醫生就要來了,您還去哪兒?”

    姆拉克公爵抹了抹嘴,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廳,丟下一句。

    “我要親自去感謝一下這位救下我女兒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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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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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  捲入 第十章 沒死
      
    山德魯推開女屍,從下麵抽出一張墊屍體的大布,抖了幾下上面的灰塵丟給阿薩,說。

    “這件衣服怎麼也值你再幹半年吧。”

    接過手一看,這是一件很舊的斗篷。

    “半年?你不去當強盜實在是全大陸強盜界的損失。”阿薩搖搖頭。看看這張又厚,又臭,又重,還全是灰塵的布。上面全是凝固了不知有多久,已經和布的質料融為一體的血跡和其他什麼液體的痕跡。

    山德魯眼睛一鼓,說。

    “這可是我年輕時收集的寶貝,很有紀念意義的。”

    大屋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很有節奏的三下敲門聲,顯示出敲門者的修養和氣度。不輕不重的音調,剛好能夠讓裏面的人聽到,又絲毫沒有驚擾的味道。是即使是再敏感,心情再不好的主人,也絕對不會對這樣的拜訪覺得唐突。

    能走到這裏來,就一定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而對著滿屋的屍體,還有一個擺弄屍體的老頭和一個幫著擺弄屍體的殘廢,誰會像拜訪一位高雅的隱士般,彬彬有禮地用這麼有風度的方式敲門?

    山德魯也想看看這有禮貌的是什麼人,自己去開門。阿薩連忙把面具戴上。

    門開了,一位很有氣度的中年紳士站在門外。

    一個生活美滿的中年人所特有的微微發福的體形,腰間插著一把很華麗很好看,似乎更像是一把裝飾品的劍,一套很適合他穿的禮服,一頂禮帽,修得很整齊的鬍子,眯起來的眼睛,溫和有禮的笑容。這確實是一個無論在什麼樣的門前都會很有禮貌地敲門的紳士。

    這位紳士欠了欠身,很有風度地對山德魯行了一個禮,問。

    “請問您是山德魯老先生嗎?”

    “是。我就是。”山德魯好象怕突然會有人冒出來和他爭這個稱謂一樣,急忙回答。

    “我是姆拉克公爵。”這個胖呼呼的可親的紳士自我介紹。

    “您可以讓我進去嗎?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可以可以,請進請進。”山德魯像一個好客的主人,很熱情,很大度地作出一個請進的手勢把公爵請進了大屋,然後指著滿屋的屍體和器官。

    “這裏有很多人,不知道公爵大人想找哪位?”

    “我找他。”公爵一雙笑眯眯的眼睛從進門起就一直落在了剛好把墊屍布蓋在身上的阿薩上。負著手慢慢地走向阿薩。

    阿薩退了一步。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退一步。這個很有禮貌很有風度的紳士很有吸引人的魅力,而且他聽說他就公爵大人的時候,更生出想上去解釋詢問一下的衝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公爵朝他走來,他就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但是也只退了一步就不動了。公爵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公爵,才發現自己沒有裝駝背,也沒有裝瘸子。

    他應該是裝了的,這兩個月他已經養成了一旦在人前就會自動彎腰瘸腿的習慣了。只是從他和公爵的目光交會的時候,他的所有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完全忘記了保持身體的姿勢。

    不對。阿薩馬上感覺到,他不是忘記了保持身體的姿勢,而是身體自己不知不覺地轉化成了一種全神戒備的姿勢。他像是一隻聞到了危險氣息的野獸,全身肌肉都進入了一種一觸即發的高度敏感的狀態。

    他的精神也進入了這兩個月裏練習冥想時候的那個空曠狀態。身體肌肉的每一個最細微的搏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中,皮膚周圍每一絲空氣的流動都能夠感覺得到。他甚至能夠感覺得出魔法力和精神都在體內不斷的凝結,流轉,隨時都可以爆發出來。

    剛才他只退了一步,並不是他覺得沒必要退,而是退不動了。

    再退就是界限。猛獸追擊獵物的界限。

    只要他再略為一動,這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公爵就會以豹子的迅疾和獅子的厲猛立即將他格殺。

    公爵的的眼神像是刺進了阿薩的眼睛然後直達他全身的每一處細節,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盡覽無餘。

    公爵嘴角拉起一個笑容。有幾分嘉許,幾分惋惜,幾分嘲弄。很從容的說。

    “這個年輕人昨天晚上將我小女兒從幾個壞人手中救下。我知道他還在兩個月前救了我的大女兒,我實在是很想感謝他。但是。。。。。”公爵的右手從背後拿了出來。好象只是很隨意一個動作,手放在了腰帶上,旁邊就是那把華麗得近於庸俗的劍。

    阿薩根本聽不到公爵在說些什麼。他所有的精神都在公爵的右手和旁邊的那把劍上。

    沒有任何的根據,但是他確實知道,即使那華麗的劍殼中只是一根木炭,在旁邊那只手把它抽出來的一瞬間也可以把自己像根脆蘿蔔一樣一揮兩段。

    阿薩的體力和魔法力已經全部彙聚,集中,混合著精神和鬥志成為一個立刻就要爆發的點。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要在自己的頭飛起之前把全部的力量爆發出來。

    他生出仿佛還在蜥蜴沼澤裏被追殺的錯覺,而且這個追殺已經到了盡頭,自己已經無路可走。那種野獸般的鬥志和瘋狂在心中完全復蘇。

    阿薩沒動,他的心情甚至很平和,完全沉浸在冥想的空曠境界中去,但是他自己能夠感覺得到靈魂最深處的那匹狼正在露出鋒利的犬齒狂嘯。

    你要來殺我嗎?你來啊,來啊,試試看我好不好殺。

    公爵嘴角的笑拉得更深長了,在贊許中嘲弄的意味更足了。那只白淨的,修剪得很整齊的手已經滑上了劍柄。

    “哦?英雄救美,好英勇曖。”山德魯突然怪聲怪氣地在旁邊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到了公爵的背後,手裏還把玩著幾顆死人的牙齒。這是他的老習慣,沒事的時候手裏總要拿幾個死人的東西捏來捏去的。

    阿薩看見公爵的那只手突然繃緊,上面的幾根青筋也面目猙獰起來,但是他感覺得到,那不是殺意,而是緊張。公爵的呼吸的節奏突然亂了,一直緊鎖著自己的眼光也渙散了,那種緊迫感也隨之消失了。阿薩甚至看得出公爵眼裏面居然有驚恐的味道。好象一個已經全神預備好要刺殺一隻猛獸的獵人,在即將起身動作的時候突然被人在褲襠裏塞進一大塊冰。

    幾顆牙齒在山德魯的手中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音。山德魯的手很蒼老。很多皺紋,也很白,白得甚至看不見一根血管和汗毛的痕跡,一種比死人的臉色還慘白的白。連這幾顆牙齒在他手中互相撞擊的的聲音都有這種不祥的蒼白。

    公爵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是那已經不是笑容,甚至不是一個表情,只是上一刻的臉部凝固下來了而已。臉部的肌肉還是那個樣子,只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情緒,像是給人參考什麼是‘笑臉’的一個機械示範。

    公爵的眼睛的焦距仍然是在阿薩臉上。但是阿薩感覺得到,他沒有看自己,而是在看站在身後其實他根本看不見的山德魯。全神貫注地看。就像自己剛才看公爵一樣。

    現在不只是可以退上一步,即便是跳上一支舞,公爵也不會有絲毫的反應。阿薩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阿薩沒動,公爵也沒動,山德魯除了手上繼續撥弄著牙齒,也像具石刻一樣。整個大廳好象全部凝固了,連時間都不能夠繼續流逝,只有幾顆牙齒在互相撞擊,發出一聽就知道已經死了的聲音。

    好象有一個世紀之久,公爵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恢復了生機,溫和的笑容也重新浮現在臉上。

    卡拉卡拉的聲音也消失了,山德魯把弄牙齒的手停了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公爵的前面。

    公爵的目光重新又回到了阿薩的臉上,裏面已沒有了任何讓人不適的感覺,問。

    “這位年輕人是老先生的什麼人呢?”

    “是我的助手。”山德魯把手中的牙齒丟在了石桌上。

    “只是助手?”公爵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改。

    “可是。。。。我懷疑您的這位助手和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很大的關聯,想把他帶回去。。。。”

    “不行。”山德魯很嚴正地拒絕了。

    “他走了我誰來幫我?那些屍體可重得很啊。”

    公爵歎了口氣,露出一個不無遺憾的笑容,說。

    “那麼對不起,我打攪了。”向山德魯欠了欠身,轉身走出大屋,還不忘記把門重新關上。

    阿薩的目光掃過桌子,發現上面那幾顆山德魯剛剛放下的死人牙齒起了一種奇怪的變化。那絕不是牙齒所應該有的變化。牙齒不是冰,不是鐵,更不是泥巴,當然不會變軟,更不會溶化。但是這幾顆剛才還卡拉作響的小東西卻偏偏就正在慢慢地,像嚼在口中的麥芽糖般逐漸變軟,被自己的重量拉變形,逐漸融化成一小攤奇怪的液體。然後這些液體也迅速地消失了,只在花崗岩的桌面上腐蝕下幾個足有拳頭大小的洞。

    阿薩像看一隻剛剛吃掉了人的雞蛋一樣重新把面前這個老頭從頭到腳看了看,點了點頭說。

    “謝謝你救我。”

    “當然要救你。”山德魯好象很奇怪他會問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你還欠我四年的工作。”

    走出大屋的姆拉克公爵摘下頭上的禮帽,掏出手巾,把額頭上的汗擦幹。飛馬趕回公爵府。

    克勞維斯正在書房裏等他,他已經從克莉斯口中知道了公爵去了哪里,也大概猜出來了是怎麼回事。

    他正要開口詢問,公爵先對他說。

    “回聖騎士團,把你那一小隊人全部帶來,裝備要齊全。”

    “啊?”克勞維斯聽清楚了,卻不明白。聖騎士團是全帝國軍隊中精英中的精英。他那一小隊四十多個人,曾經把一個計畫佔據一個城市的近千人異教徒組織殺得一乾二淨。

    公爵沒有解釋,而是進一步地命令。

    “記住,別張揚。還有動作要快。”

    大屋裏,阿薩穿好山德魯剛拿給他的斗篷,又恢復成那個駝背的瘸子。他要儘快地溜出城去,離開王都。

    剛才公爵說過了,知道是他救下了自己女兒,那麼公爵要殺他的原因就絕對不會是因為什麼誤會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阿薩不知道,他只知道既然一個公爵要千方百計地致自己於死地,那麼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拼命地逃。而且他也不希望連累任何人。他看得出山德魯其實很厲害,但是他也知道再厲害的人也有一個限度。公爵可以調動幾百王都近衛軍來這裏抓他,如果幾百不行就幾千,甚至出動聖騎士團。

    他對山德魯鞠了一躬。

    “謝謝你這兩個月來讓我躲在這裏。”

    山德魯盯著他說。

    “你不會是想跑吧?你還欠我四年工作。”

    阿薩聳聳肩膀,無奈地說。

    “等我以後發了財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現在我留在這裏會給你添麻煩。”

    山德魯搖搖頭說。

    “你一跑,麻煩就永遠都是麻煩。還會留點給我。人不要去害怕麻煩,把麻煩解決了,那不就沒麻煩了”

    阿薩苦笑了一下,走向門口。如果不跑,那他以後想再有麻煩都不行了。正要去開門,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阿薩面色一變,轉身就向窗邊撲去,山德魯卻舉手擺了擺,說。

    “不要慌,解決麻煩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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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5:58
    第一篇  捲入 第十一章 死不了
      
    克勞維斯的手已經被汗浸得濕透。他開始擔心自己會連劍也握不牢。

    他從來沒有如此的緊張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緊張的時候手心會這樣出汗。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姆拉克公爵位高權重,精明能幹,深諳處世之道,只是個很值得尊敬的政治家,大臣而已。但是他知道,即便是馳騁沙場,身先士卒,公爵也絕不會遜色於帝國的任何一個將軍。若論身手,公爵更絕對有資格位列帝國前五位之內。

    公爵剛才給他和他部下了一個這樣的指令——不去管那個他們真正要抓的人,看著公爵本人一動手,全部人立刻集中攻擊那個公爵所攻擊的人。

    他並沒有問公爵那個需要這樣大場面對付的到底是什麼人。他絕對相信公爵的判斷力,那絕對是一個超乎想像的對手。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面對一個巨大的,未知的,而且更可能超乎想像的危險事物,完全超出了他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平穩坦蕩,光輝燦爛的人生經驗。所以他緊張。

    托,托,托,三下節奏分明的敲門聲。公爵很親切地向裏面喊道。

    “山德魯老先生,我又回來了。”

    克勞維斯手握緊了劍柄,平時和手掌那麼帖服那麼親密的劍柄好象變成了一條出滿了汗的鯰魚,克勞維斯很害怕它會在攻擊的時候突然從自己的手裏滑脫。

    公爵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

    “放鬆點。”

    克勞維斯這才發覺自己的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了。

    不能緊張。不能緊張。克勞維斯反復地對自己強調,對自己要求。這麼多部下的面前,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最優秀的,最強的,最有潛力的,最能幹的人,怎麼能夠緊張呢?只不過是去抓個士兵罷了,沒什麼好緊張的。在心裏反復回述剛才公爵的計畫,思考自己應該走的每一個步伐,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姿勢,如何鎮定自若地說話,再在對手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猛然出手。。。。。。

    大木門發出‘嘎吱’的一聲叫喚,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面色泛出缺乏陽光的蒼白的年輕人。

    看著這張面孔,姆拉克公爵有點意外。當門全部打開,看見裏面的情況,姆拉克公爵更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乃至於吃驚。

    而看著這張讓他這兩個月裏輾轉反側寢食難安,簡直比最深情的情人更為之牽掛的臉,克勞維斯的眼睛裏猶如要噴出火來。

    這就是他在兩個月前見到的那個人,那個得悉他們計畫一部分面貌的士兵,在自己的未婚妻眼中比自己更重要上百倍的男人,那個讓自己接連失誤,犯錯的下等賤民。而現在這個賤民更居然敢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他面前,像看著一群意料中的不速之客一樣看著他們。

    盛怒之下他拔劍,他要先把這個藐視他的罪魁禍首先就地正法。但是劍剛出鞘,他就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包括公爵在內的其他人都放下了武器,單膝下跪。

    大屋的裏面留出了一塊空地,一輛馬車就停在那裏。旁邊有兩個牧師和一個老人。

    這是個很瘦削的老人,兩邊臉頰用很平的幅度在下巴上匯合,形成一個很窄的臉,使上面原本不大的眼睛顯得很合適。眼睛下面有一層黑黑的眼袋,看起來好象很久沒有休息好了。老人身著一套純白的綢緞法衣,胸前用白金絲繡出一個十字架,頭上戴著的一頂頭冠上也有一個用寶石鑲嵌成的十字。這身裝扮散發出的氣息下,連滿屋的屍體也變得很莊重,肅穆。

    克勞維斯慌忙放下武器,單膝跪下,標標準准地行了一個祝福禮。

    “神與您同在,羅尼斯主教大人。”

    “神與每一個信仰他的人同在。”羅尼斯主教瘦削的臉露出一個不大的微笑,示意大家起身。

    “公爵大人,你們這是做什麼?”羅尼斯主教看著滿地的武器問。

    公爵居然還是能夠面不改色,看著阿薩說。

    “我們只是懷疑這個年輕人是一個逃犯,所以準備抓他回去審問一下。”他早看出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誰,既然瘸子可以裝,駝背可以裝,當然臉也能裝。

    “哦?”羅尼斯主教看著阿薩,眼神好象幽暗中的一對燭火,問。

    “年輕人,以神的名義和你自己的名譽發誓,你真的如他所說,是一個逃犯嗎?”

    阿薩搖頭。

    “不是。”

    羅尼斯主教點了點頭,笑了笑,轉過身來對公爵說。

    “他說他不是。”

    “是。”公爵點頭。克勞維斯的額頭已經浸出了冷汗。

    “我想你們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或者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羅尼斯主教幫公爵下了結論。

    “是,是我們弄錯了。”公爵重複著。旁邊克勞維斯的冷汗已經順著額角流下。

    “既然現在誤會已經弄清楚了,那麼就以後就不會有什麼麻煩了吧?”羅尼斯主教問。

    “是,不會再有麻煩了。”公爵回答。

    “公爵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對軍事和政治都沒興趣,也不想去有什麼興趣。”主教大人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似的,很感慨的語氣。

    “所以我也不希望我身邊的人被牽扯進去。你要知道,這裏是魔法學院的地方,這裏的人也是魔法學院的人。”

    “是,請主教大人放心。我們告退了。”公爵大人像一位只是走錯了房間的紳士,很有禮貌很有氣度的說。

    退出大屋,遣散部隊之後,克勞維斯對公爵說。

    “主教大人是設計好讓我們進去的,他存心袒護那傢伙。”

    公爵點點頭,羅尼斯主教的馬車沒停在外面而特意弄進了屋裏,就是怕他們見了馬車後知道不好動手而暫時退避。只有在他們劍拔弩張要動手的情況下才能把話說死。
    嚴格來說主教大人是沒什麼實權的,他既不能夠調整稅收,也無權調動一兵一卒。但是即便是有權如皇帝陛下,也絕不敢去糊弄他。既然他說了不希望那個士兵再有什麼麻煩,那麼他還真不能有什麼麻煩。

    克勞維斯感覺事情已經山窮水盡了。

    公爵問他。

    “你說那個士兵會把情況都告訴主教大人嗎?”

    克勞維斯搖頭。

    “我不知道,您說呢。”

    公爵也搖頭。

    “我也不知道,看來只有去問他本人了。”

    “怎麼問?”克勞維斯不解。

    “就那麼問。”公爵淡淡地說。

    克勞維斯還是不怎麼明白,但是看著公爵鎮定自若的神情,他覺得事情好象還是會柳暗花明的。

    公爵說。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世界上只有三種人。一種是和你毫無關係的人,那種人你不用關心,也不用去理會。而另一種則是你的敵人,這種人不能夠有太多,一旦有了則一定要斬草除根。”他看向克勞維斯。

    “但是如果有了一個你解決不了的敵人,應該怎麼辦呢?”

    “用我全部的力量,所有的辦法去擊敗他。”克勞維斯很英勇地皺起眉頭,充滿了鬥志地說。他已經在考慮怎麼去事後向主教大人解釋了。

    公爵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你應該想辦法去把他變成第三種人——朋友。這種人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你對付不了的人。”

    “朋友?”克勞維斯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當天中午,羅尼斯主教剛走一會,公爵府的下人就給阿薩送來了一封信。

    信是公爵大人親筆寫的,言辭懇切。大意是說其實他非常感謝阿薩先後救下他的兩個女兒。但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有了些誤會。他現在為之前雙方之間的誤會感到十分的抱歉,其中也有許多詳細的緣由,不方便在信中說明。今晚公爵將會派馬車來接他去府上當面道歉。

    阿薩把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始終也決定不下到底去不去。他怕自己剛一落座就突然沖出幾十個衛兵把他當場砍成肉醬,或者吃下一塊東西,喝下一口水,立刻腸穿肚爛七孔流血。所以他問山德魯。

    “你說如果我去會有危險麼?”

    “危險。”山德魯埋頭整理屍體。

    “他會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他女兒。”伸出手。

    “把鋸子給我。”

    “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把你介紹給他。”阿薩把鋸子遞給他。但是這也是個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機會。到底是什麼誤會?自己報告的事情怎麼樣了?小懿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去。”阿薩終於決定。他討厭有什麼事情懸而未絕壓在心頭的那種感覺。他很喜歡故鄉的一個常在他家來走動的矮人老頭的口頭禪。即便是一馱屎,也要把它吃下去,別讓它躺在面前讓你煩心。

    “去介紹我?”山德魯低頭賣力地鋸著一具屍體的腿,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音。

    “是啊。”阿薩把信舉起對著陽光彈了彈,希望能從紙縫裏掉下一個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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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6:21
    第一篇  捲入 第十二章 國家大事
      
    傍晚,馬車為公爵府接來了一位客人。

    這是個奇怪的客人,和華麗的馬車絲毫不匹配,甚至連馬車的車夫也比他衣著光鮮。他身上披著一件很舊很髒的長袍,好象見不得人似的,連面孔都在長袍的遮掩下。

    公爵府的下人們的素質是很高的。所以即使看見公爵笑容滿面地親自來迎接這位客人,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驚奇,仍然各自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只是他們記得,即便是埃爾尼大公,公爵的准親家,好象也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禮遇。

    “我把來這裏的事情告訴了主教大人。”剛和公爵一起走進客廳,坐下,阿薩就說。

    公爵笑了,招了招手,一個下人捧著阿薩的刀走了過來,公爵拿起刀,遞給阿薩,然後命令所有下人都離開,客廳中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看得出這個年輕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敵意,也沒有絲毫的膽怯。他不是在威脅對手,恐嚇對方‘你最好不要動我’,而是在表明自己是有備而來的。

    面對熱情的款待仍然這樣擺明瞭說話,這是個雖然有心機但是卻不喜歡耍手段的人。

    公爵喜歡這樣的人。雖然他的心計手段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但是他還是喜歡這種人的直來直往。即便作為敵人,也是痛快的對手。

    現在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個性已經比較有底了。他穿著一身破舊的袍子就來富麗堂皇的公爵府,雖然處處顯示出不諳規矩的笨拙,神情卻不卑不亢。這是個相當有自我意識,根本不在乎權勢之類的東西的人。

    這是種極少見的人。最能收買人心的錢財,權勢,虛名,這種人似乎都對這些免疫,一般的權謀者對這樣的硬骨頭似乎歷來都只有一種方法,殺了。

    但是公爵很喜歡這類型的人,其實對他們用最基本最簡單的方法,即只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自己覺得其實你是對的,那他就會不知不覺站到你這邊來了,而且比用任何東西收買更可靠。只是一般習慣去收買別人的人也都心胸狹窄,將心比心,以為世上之人都只有得了好處才會為我所用。

    所以連客套話都可以直接省去。公爵開門見山地說。

    “你放心,現在主教大人都開了口,王都內誰還有膽子動你呢?我反而還要保護你的周全,如果你出了什麼事,責任會在我頭上的。”他的表情很溫和,語氣也很隨氣,沒有絲毫刻意討好和奉承,好象只是在和一個朋友閒聊而已。

    阿薩點點頭。重新又拿回了刀,好象與一個相隔多年的老朋友又重新有了聯繫,一種安穩的感覺重上心頭。即便他對政治和權力方面一竅不通,也知道主教大人的地位是什麼概念。而公爵這樣直截了當地把話說明瞭,讓他心中的戒心去了大半。

    公爵立刻更直截了當地說。

    “其實我一直是想殺你滅口的。”對這種很直接的人,就一定也要很直接。

    阿薩皺眉,問。

    “滅什麼口?”他對這個理由很意外,但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覺。

    “就是你所在的部隊在西邊被獸人全滅的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公爵仍然是很痛快地直截了當說。

    “那是一件很機密的軍情,絕對要禁止外瀉的。”

    阿薩點了點頭,這就是為什麼公爵下令對他要‘當場立即處死’的原因。這就是兩個月間所有麻煩的根源所在。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和他原本意料的有些不一樣,公爵很坦然,很直接地就把對他的惡意和其中的原委說出來了。但是他也能夠感覺到公爵並沒有騙他。這也讓他感到公爵並不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使他相信公爵請他來是很有誠意的。

    “這個消息是很有價值的,你們那支部隊的人並沒有白白犧牲。只是這個消息如果流入了朝廷中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手裏,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公爵向他陳痛厲害。

    “這件事情你向別人說過嗎?”

    “沒有。”山德魯老頭絕對不會有興趣聽這些故事,阿薩也沒機會和別人說起。

    公爵由衷地笑了,點點頭,說。

    “那就好。其實我也一直不喜歡這種討厭的保密方式的,但是這是規矩。”

    “怎麼?所有重大機密都是用滅口的方法來保密嗎?”阿薩很吃驚。

    公爵點頭。

    “當然。只要知道的人不是太多,都是用這種方法。你想想,幾個人的生命比較起千萬人的安危和國家的利益,孰輕孰重?如果你是國家的管理者,你怎麼選擇?”公爵笑了笑。

    “國家大事,都這樣了。”

    阿薩皺起眉仔細想了想這個無懈可擊的邏輯,點點頭,他相信了公爵這樣做確實是無可厚非的。由此他對公爵的戒心和敵意也完全解除了。

    公爵好象只是隨口而說的提起。

    “我想主教大人也應該不知道你的遭遇吧?”

    阿薩搖頭。公爵心中一塊大石落下,這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但他表面上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說。

    “羅尼斯主教大人是個很仁慈的人,但他向來對軍國大事不感興趣。他這次插手,大概是一時巧合或者是私人的原因吧。”

    阿薩點點頭。當他看見那個經常晚上來找山德魯的老頭居然就是主教大人時,心中的驚訝實在是無可言喻。山德魯只是簡略地給他說了大概的情況,主教大人立刻就命令把馬車拉進大屋,等著公爵回來。

    至始至終,主教大人也沒問過他為什麼公爵會對他欲除之而後快,山德魯也是。他們幫阿薩解決了這件事情,卻對其中的因由完全沒過問,連最基本的好奇也沒表達出,隨意得如同在街邊見到小孩跌倒了就順手扶起一樣。

    雖然不明白,阿薩卻也沒有問。主教大人他不方便問,山德魯則是問了也白問,也只好把他們的這種淡漠解釋為只是因為他們並不在意而已。而且這件差點讓他掉了腦袋的事情他們解決得也確實很隨意。  

    對於主教大人和山德魯插手的原因公爵同樣也不太清楚。不過這無所謂,因為他想要弄清楚的已經很清楚了,而且這件事情也立刻就要很技巧性地解決。他說。

    “幸好只有我和克勞維斯見過你,明天我們只要宣稱那個逃犯已經抓住並處死,你就沒事了。”仿佛很器重地看了看阿薩,說。

    “至於以後,為了帝國的安穩,人民的安危。就只有請你保守住這個秘密。”這個帽子很大,很有光彩,沒有一個年輕人會不喜歡,而且一但戴上了,就絕對會引以為榮,拼命保護。

    這次有些出乎公爵的意料。阿薩搖頭,不過態度是公爵意料中的明朗。

    “我當然會保守秘密,不過不是為什麼國家人民,我對國家大事完全沒興趣。我只是不想你和主教大人為難,還有,我也不想死。”

    雖然略有些意外,但是結局是令人滿意的。公爵開心地笑了,端起桌上的酒杯,說。

    “那麼這件事情就完結了。對於這兩個月來給你添的麻煩我感到非常的抱歉,還請你原諒。”他笑得更開心了。

    “還有,我要謝謝你保守這個秘密。”

    阿薩也舉杯,淡淡一笑說。

    “你只不過做你應該做的,我也是做我應該做的而已。”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其實從我個人的角度,我是一直都很感激你的。”討論完一些保密的細節和其他事情後公爵拍了拍阿薩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說。

    “我真的很感謝你救下我女兒。”語氣沒有絲毫的刻意,把一個父親的感激表達得恰倒好處。

    阿薩反而有些內疚了,問。

    “小懿的傷現在好了麼?她現在在哪里?”這兩個問題在他心中足有兩個月。

    公爵神情黯然,微微搖頭。

    “傷了頸椎之後又旅途顛簸。。。。。性命沒事,但是手腳永遠都。。。。。。”
    “我能見見她嗎?”阿薩迫不及待地問。

    臥室內,當小懿看見阿薩的時候,姆拉克公爵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女兒的笑臉了。這個發現讓他有些悵然。

    “怎麼這麼遲才來看我,不是說好了在這裏等我的嗎?”小懿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激動而飛起一陣潮紅。但是她也只能夠用這個方式來表達心情而已,即使是動一動手指對她現在來說也是不可能的了。

    阿薩走到床頭蹲下,看著小懿說。

    “對不起,我突然有要緊的事去辦。現在我不是來了嗎?”在過道中他已經和公爵通過聲氣了,知道口徑要一致。

    小懿淒然自嘲地笑著說。

    “可惜我現在動不了啦,要不我一定下廚做我最拿手的甜點給你嘗嘗。”她瘦了很多,臉色也很蒼白。長久的傷痛折磨,更重要的是她要面對自己以後只能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事實。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承受的,何況她還很年輕,很美麗,有很多未來,也有很多理想。

    她的身體很平靜地躺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如同那些放在山德魯桌面上的蓋著布的屍體一樣,毫無生機。只有頭頸還能活動,微微透露出些許活著的氣息。

    “都是我的錯。。。。。。”阿薩感覺自己的眼眶中有酸的感覺,好象打了呵欠一樣。是他害她成這樣的,阿薩回憶起了自己那個劣拙且惡毒的謊言。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心痛。那是無奈和悔恨交織煎熬而成的,無能為力又清楚地知道那本是自己可以避免的一個錯誤。

    “怎麼能這樣說呢,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也回不來家,看不見我爸爸和妹妹了。”小懿淡淡地說,她好象還更顯得堅強得多。或許是在這段時間裏已經傷心得太過,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只是可惜我背包裏的筆記落在沼澤裏了,裏面有我這兩年來到處收集和記錄下的藥物資料。還有,可惜我還沒找到你說的那兩種藥草。。。。。”

    如果沒有我,你根本就不會有事。如果不是我那個的陷阱,你也不會傷成這樣。這些話不敢說出來,更讓他覺得難受。阿薩在山德魯的書裏看到過,知道治療魔法對於腦髓的損傷是基本上無法治療的,在山德魯那裏擺弄了那麼久,阿薩知道脊髓其實是腦髓的延伸。

    “一定有什麼辦法的。一定有能夠治好你的辦法,你放心。”阿薩看著小懿說。他記起教自己練習冥想那本書,他曾經看到目錄中記載的有很多和魔法有關的神奇逸事和各種奇怪的東西,甚至看到過‘復活術’這種匪夷所思的名詞。只要回去把書仔細看一看,把上面那種文字翻譯一下就一定會發現線索,就一定有希望找到能治療好的方法。

    “謝謝你安慰我。其實只要你常常來看我,陪我聊天我就很高興了。”小懿很無力笑了笑。

    “不是安慰你。”阿薩用異乎尋常的堅定,一個字一個字重達千鈞地用力說。

    “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無論用什麼方法,多長時間。”

    小懿訝異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地把頭轉開,對著另一面的牆壁。阿薩看不見她的臉,只聽得見她的聲音已經哽咽。

    “你不要這麼說。我已經決定不再哭的了。”

    直到他離開公爵府,走在細雨彌漫的大街上的時候,他都還一直沉浸在這種莫大的責任感中間。

    公爵大人也很感動地謝謝了他,告訴他不必為這事情勞心,他已經很感謝他的心意了。畢竟這件事情不是他的錯。

    但是這樣事情真的就是我的錯啊。阿薩不敢說出口。他下決心一定要彌補起這個過錯,一旦想起因為自己一時的膽怯和懦弱就把一個美麗溫柔充滿了生機的女子害得全身殘廢,只能像具屍體一樣在床上等死,他就覺得心中像是被灌進了一罐沸騰的鉛汁。

    他絕不能讓這個內疚一直纏繞自己,不能夠讓自己在半夢半醒之間再看見那動也不動好象屍體一般的四肢。

    而且最後看見小懿的淚眼時,更讓他震動莫名。

    當她終於重新調整好了聲音和呼吸轉過身來的時候阿薩看到了一張掛著淚痕的臉。那張已經消瘦得過分的臉透露出一種與之極不匹配的光彩。那是種憔悴的豐盈,不幸的滿足。

    他看得出,那不是一種哀傷,是另一種他不甚瞭解的情緒。雖然不明白,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他身體中萌芽,然後頃刻間就把蔓延進他思緒的每一角落。好象心中一個不知名角落裏的一根與生俱來的弦被觸動了,與她的那種莫名的感情共鳴。

    這種感覺與他哀傷的責任感相交融,混合成一股既悲且喜的情感,充塞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他覺得自己有了無窮的勇氣,即便前面便是火海刀山他也雖千萬人吾往也。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感想的世界中,直到聽到一聲大喝。“站住。”,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幾個人圍了起來。

    四個全身披掛的鎧甲劍士分四個方位把他夾在中間。外面一圈則站了幾個貴族打扮的青年,其中帶頭的一個梳著個小辮子,阿薩認得他,昨天晚上被他把手腕扭斷喉嚨打傷的就是這個傢伙。街上的行人看見這裏勢頭不對,紛紛躲避。

    小辮子迎著火光看了看阿薩。用指著他大聲吼道。

    “就是你!你以為你昨天晚上化了妝,今天就沒人認識你了麼?告訴你,早有人給我報信了。還英雄救美,好威風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就把你頭割下來當尿壺!”很生龍活虎的樣子,王都牧師的治療術水準確實很高。

    “滾開。” 阿薩理也沒理他,逕自向前走去。

    小辮子高呼。

    “給我攔住。”兩個鎧甲劍士向中間一夾,伸手一推,把阿薩推了回去。

    小辮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跳起來叫道。

    “你敢看不起我?你居然敢看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不要以為會兩下子,會幾下魔法就很行了。”伸手指了指四個鎧甲劍士,像在炫耀。

    “你看看他們身上的裝備,他們可是皇宮守衛,會怕你那幾下?告訴你,本少爺隨時可以調動幾百號人來宰了你,我就是。。。。。。”

    “我說滾開。”阿薩完全沒聽他在說什麼,瞪著眼睛直撞向前面那兩個劍士。

    “宰了宰了!給我馬上宰了他!”小辮子跳起來尖聲吼叫。前面的兩個鎧甲劍士舉起盾牌抽出長劍向阿薩沖來。

    “滾你媽的XX。”阿薩暴怒,從長袍下抽出刀來,朝劍士們的盾牌上猛力砍去。
    一聲巨響,兩個鎧甲劍士向後直跌出去,捂著手發出痛苦的喊叫。變型了的盾牌向後飛去,一個正中小辮子的臉,一個則打在他胸口上,兩聲悶響和幾個骨裂的聲音爭先恐後地響起。小辮子這次連一點喊叫也完全發不出就倒下了。

    “少爺,少爺。。。。”旁邊的人立刻圍了上去,而後面的兩個劍士則完全被這一擊的的威猛鎮住了,原地站著動也不敢動。阿薩越過這群人,朝大屋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出很遠,阿薩才發現剛才那一下用力過猛,居然把自己的手腕也弄脫臼了。自己把關節接上,痛出一身冷汗。

    懷著試一試的想法,阿薩還是向山德魯請教了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脊髓受傷的人重新恢復行動能力的問題。

    結果倒是意料之中。山德魯打著呵欠回答。

    “有啊。你把人帶到笛雅谷去找死靈公會,保證能讓他可以到處亂跑,說不定還可以飛。”

    “有沒有活著的辦法?”阿薩都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但是這次的回答則令阿薩喜出望外。

    “當然有啊 。”山德魯躺上床去準備睡覺了。

    “你去低語之森找一片世界樹之葉也行。嘿嘿。”

    “那是什麼東西?在哪兒?怎麼才能。。。。。。”阿薩連忙追問。

    “我要睡覺了,自己去查書。”山德魯閉上眼睛,在床上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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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6:45
    第一篇  捲入 第十三章 私人小事
      
    耗費了王都近衛軍無數精力後,那個潛逃了兩個月的恐怖犯人終於被抓獲了,今早將于王都中央的廣場上燒死。街頭巷尾多有人額手稱慶,這下王都終於平安了。

    阿薩夾雜在蜂擁圍觀的人群中,看著那個犯人被幾個士兵夾著從囚車中提出來,捆在周圍堆滿了木材的柱子上。

    那是個已經死活難辨的人了。瘦弱的身軀,披散的頭發令本來就滿是傷痕和血污的臉看不清楚。隨著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木材堆燃起雄雄大火。只幾眨眼的功夫就把整個人影都淹沒在烈焰中,那人好象連一絲慘叫也沒有沒來得及發出。

    如此有效率的速度讓阿薩覺得好過了點。從某個意義上來說,這人也算是為國家,為了掩飾一個可能危及國家的機密而死。為國家而獻身,這也算是一種差可告慰的死法了吧。但是這個人自己並不想死,阿薩肯定。

    國家大事,就是這樣了。阿薩想起姆拉克公爵昨天晚上的話。雖然可能並沒誰憎恨這個人而想要他死,但是經過一系列錯綜複雜卻又確實如此的價值衡量,這個人也必須在這裏被燒成一把黑碳。

    ‘砰’,犯人的腹腔被燒熱的空氣撐得爆開了,人群發出一陣亢奮的轟叫,充斥著殘酷的快意。

    其實差一點就是自己在那個在火中充當主角。燎人的熱浪撲面而來,阿薩突然打個寒戰,擠出人群走了。

    國家大事他不太懂,也不想去關心。他現在正忙於一件對他來說更重要的私人小事。

    昨天晚上他熬夜把山德魯書櫃中的書都翻遍了,並沒看見有什麼關於‘世界樹之葉’的。還是只有在那本他練習冥想術的書的後半部分中有一頁記載,不過那頁除了標題的幾個字是‘世界樹之葉’以外,其他地方仍然都是那種看不懂的文字。等到早上去問山德魯,卻難得地看見山德魯慌慌張張,說是要出城去一趟。問他那麼慌到底去做什麼,結果他居然呲著嘴來了一句。

    “去見女朋友。”然後拿著一包東西就跑了。

    其實阿薩自己是一直覺得頗有點奇怪的。從小他就在老冒險者那裏詳細聽說過大陸上的各個最危險的地方和最神秘的事情。連蜥蜴沼澤那種地方他都在沒進去過之前就熟知了裏面的所有情況。即便是這樣,他也從來沒聽說過‘世界樹’這種樹木,低語之森這個地名更是沒聽過了。

    但是既然現在只有這樣一條線索,也就只有在上面去著手了。阿薩突然想起魔法學院裏有圖書館,裏面也許會有些線索。

    來到魔法學院走進圖書館。大概還是早上的緣故,圖書館裏面沒什麼人。碩大的建築物裏面分割成十幾個碩大的房間,每一個房間的門上都分別貼有‘地理’‘歷史’‘軍事’等字樣,示意裏面所放書籍的種類。而每個房間裏面又都有幾十個很長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滿了書籍。

    阿薩先去‘植物’分類的房間去查了一下目錄,直把眼睛都看花了,也硬是沒找到有介紹‘世界樹’這種樹木。轉了幾圈後只得走進了標有‘語言’字樣的房間,希望看看能夠找到翻譯書上面那種文字的字典。但是面對那上萬本書籍他立刻他就知道不可能了,他還根本不知道那書上面的是什麼文字。

    於是阿薩在書架間轉悠,想找個人來請教一下,但是轉了大半個房間,鬼影也沒見到一個。直到走到最後兩個書架間,阿薩才終於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魔法學院裏學生所穿的白色長袍,非常瘦小的身形,背對著阿薩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把書立著互相重疊起來。這種遊戲阿薩在五歲以前經常做,和幾個小朋友一起互相比賽,看誰能把書疊得最高。

    “喂。”阿薩招呼他。

    這個人卻好象受了很大的驚嚇一樣,猛地從地上跳起來,辛辛苦苦疊起來的書塔也一下垮了。這人轉過身來,阿薩才發現是個女的,左眼有一團被打後的淤青,而且很眼熟。再仔細一看,原來就是前天晚上他救下的女孩子,小懿的妹妹。

    她盯著阿薩,有些驚慌地說。

    “我不是在玩,我是看見書被放亂了,所以整理一下。”

    “是你啊。”阿薩有些意外,不過正合適,她看來是這裏的學生,幫得上忙。

    “你不是管理員啊?”她松了口氣,又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是誰?認識我嗎?”
    “恩。。。。。我是你姐姐的朋友。”阿薩回答,掏出那本書。

    “你幫我一下,看看。。。。。”

    “胡說。我姐姐才沒有你這樣的朋友。”她的戒心好象很強。

    “要搭訕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至少也要穿得好看一點吧。”

    阿薩無奈地搖搖頭,掏出面具戴在臉上說。

    “是我,記得嗎?”她看著嚇了一大跳。阿薩把面具拿下收起。

    “是你啊?原來那張臉只是面具啊。。。。。。”克莉斯怔怔地看著他,然後搖搖頭。

    “還是不行,沒長頭髮,又邋裏邋遢的。”

    阿薩完全沒聽懂她在說什麼,掏出書來,翻到那一頁遞給她說。

    “你幫我一個忙,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文字,在這裏能找到。。。。。”

    她卻一眼都沒看書,盯著阿薩很鄙視地搖頭。

    “你懂不懂基本的禮貌?請人幫忙至少也要先很客氣地稱呼人家啊。”

    “姆拉克小姐,請幫我看看這是什麼字,在哪兒能找到翻譯的工具。”

    “算啦。別那麼見外,我要謝謝你救我一次,叫我克莉斯就好。你叫什麼啊?”克莉斯接過書。

    “叫我阿薩好了。”阿薩回答。

    “怪名字,好象傻瓜的意思。”克莉斯把書看了看,得意洋洋地說。

    “算你運氣好,這是王朝以前的古文字。我就正好是這方面的專家。”

    阿薩驚喜了一下,說。

    “那正好,就請專家你來幫我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克莉斯仔細一看,心裏卻打起了鼓。上面很多辭藻艱澀,語法也古怪,而且她平時間也根本沒用心學,只大概看得懂四分之一而已。但是海口已經誇下,都已經被叫‘專家’了,總不好又說認不完。只得勉強把認識的東西串在一起,倒也大概有個意思。她用故做老練的口氣說。

    “這上面說,那個樹葉是在。。。。一個難以開口的森林裏,難以開口的森林?好怪的名字,比你的名字還怪。”

    “是不是低語之森啊?”阿薩問。

    克莉斯用專家應有的口氣說。

    “那個翻譯不準確,就應該是‘難以開口的森林’,上面說那森林在帝國東南的艾裏城南邊。。。。。恩。。。。那樹是一個叫琺瑪的人種的。。那是種有很大力量的樹葉。完了。”

    “還有呢?寫滿了這麼大一頁,不會就這些吧?”阿薩問。

    克莉斯眼睛一瞪說。

    “就是因為廢話太多,用起來不方便,那才要把它廢除掉的。”

    “真的嗎?”阿薩懷疑。

    “有本事你自己把它認出來。給你說了你不信,不要不懂裝懂。”克莉斯用教訓的語氣說。

    不過總算是知道在哪里,在什麼人的手上了,阿薩松了口氣。看著裝出一付老成像的克莉斯,她今天沒把頭髮挽得那麼誇張,只是收在了長袍裏,臉上沒有了那些五顏六色的粉末,這才把少女的清醇之美顯示出來,眼睛上的淤青則讓她看起來有點好笑。阿薩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捏了捏臉說。

    “謝謝了專家,以後請你吃糖。”

    “啊呀,流氓。”克莉斯尖叫了一聲,伸手打了他的手一下。阿薩一笑,轉身走出房間。突然克莉斯從後面追了上來,攔住他說。

    “我幫了你忙你怎麼這樣就走了?”阿薩回答。

    “我不是說了以後請你吃糖嗎?”

    “你吃屎吧。”克莉斯的語言像酒館裏的雇傭兵,大概是向那個小辮子之類的朋友學的。

    “我現在無聊得很,陪我聊聊吧。”

    “但是扮家家酒拿書擺著玩之類的我可不會哦。”阿薩看這女孩也有趣,而且現在畢竟也知道了線索,心情放鬆了許多,覺得和她聊聊似乎也無妨。

    阿薩就在圖書館裏面陪她聊了起來,或者說只是在聽她發牢騷而已。姆拉克公爵說要她從下個月開始隨著一隻商隊到大陸的各處去旅行增加見識。但是她很明顯是已經沉迷于王都的繁華生活,根本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卻又沒辦法和膽量反抗父親。

    “把你剛才那本書借我看看,如果有趣我就拿去在路上看。這裏面的書都太難看了。”克莉斯拿過書翻了一翻,突然皺眉地看著第一頁說。

    “這裏的簽名是。。。。阿基巴德。格裏哈芬,這不是皇家的姓嗎?這裏還有一個皇家的印章。。。這是皇家的書,你從哪兒偷來的?這書也滿奇怪的,好象是用什麼的皮做的。”

    “這是人皮。這可是別人的書,我要拿去還的。”阿薩嚇唬她。

    “吃屎吧你,嚇唬我?大不了我給你點錢。”克莉斯很不屑,穿得這麼破破爛爛的人肯定都是窮鬼,而窮鬼自然是扔點錢就可以處理了。

    阿薩聽了倒是被提醒了,他根本沒錢也沒馬,去那麼遠的地方如果走著去起碼得好幾個月。他連忙說。

    “那你借我點錢。”雖然這本書是山德魯的,但是破破爛爛地扔在櫃子後面堆灰塵,想必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物,大概是山德魯自己也都忘記了吧。何況只是借去換些必要的路費而已,以後拿回來就是了。

    可惜他不知道這本書的真正價值。如果知道的話即便是真叫他去吃屎,他也不敢換。

    克莉斯不屑地摸出十幾個銀幣丟給阿薩,果然是窮鬼,果然幾個小錢就立刻打發了。

    可惜她也不知道這本書是什麼東西,如果知道的話即便是外加一座金山送她,她也絕不敢要。

    阿薩有些錯愕地看著手上那一枚枚亮晶晶的小東西。他沒想到克莉斯隨手就給了他那麼多錢,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拿到銀幣。在他故鄉,一枚銀幣已經夠一個三口之家舒舒服服地過上一個月了。

    這樣一本破書居然也能夠抵押到這樣一筆鉅款,實在是意外。他突然生起害怕克莉斯反悔的念頭,敷衍了她幾句就逃一樣地快步走了。直到走出魔法學院他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記去查一查低語之森的具體情況。不過好在大體位置是已經知道,到了艾裏城去問人也行。

    回到大屋,山德魯還沒回來。阿薩也怕他又念叨自己還欠他工作的事情,而且把書拿去抵押了銀幣的事更讓他覺得有些心虛。乾脆他就給山德魯留了張紙條,說自己去低語之森拿世界樹之葉,然後到冒險者公會去買了匹馬和一些冒險物品就出發了。

    他走了一會兒之後,山德魯也搖搖擺擺地回來了。當看到阿薩留下的那張紙條寫的內容時,他發出一聲怪叫。

    “應該沒事吧。。。。”他想了想,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拈起紙條揮了揮。

    呼的一聲,紙條在他手中化為一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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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7:25
    第一篇  捲入 第十四章 騎士
      
    阿薩躺在在穀草堆裏,仔細地聆聽著自己肚皮發出的叫聲,聞著身下的穀草發出的黴味。旁邊幾張酒桌上的大漢們正在大塊吃肉大杯灌酒,互相吹噓著戰場上和女人床上的勇武傳,發出一陣陣酣暢的猥瑣笑聲。大漢們的腳邊放著各自的武器,有的上面還有變了色的血跡。

    阿薩旁邊的穀草上還有幾個瘦小點的男子和他一樣似死非死地躺著。

    這是艾裏城的雇傭兵酒館,聚集了城裏面所有身無長技打算用命去換錢的人,給別人當打手或者是保鏢,也有的給強盜當幫兇的。

    那邊飄過來的肉香和身下的黴味形成極大的反差,阿薩突然幻想那幾個大漢突然和自己起了爭執,自己就可以憤然而起把他們全都打癱在地上,然後把桌上剩下的東西全部一掃而光。可惜那幾個大漢完全沉醉在啤酒牛肉和閒聊組成的小天地中,根本對他不屑一顧。

    而他也還實在沒餓到為了幾塊肉就去主動找茬揍人的地步。何況剛才有個大漢喝高興了還請上全酒館的人都喝上一杯,即使那可能只是偶爾所發的豪興,但還是讓阿薩的歹念無地自容地熄滅了。

    向克莉斯借來的錢其實是夠用的,一匹好馬和一些冒險必須品外還有剩,直到十天前,在野外遇見那個上吊的商販的時候他還有八個銀幣三十多個銅幣。那個倒楣的商販在野外遇見一夥大耳怪,大耳怪們沒殺他,只把他用全部積蓄買來的貨物搶了個精光。阿薩就把馬和錢都給了他,自己徒步走到了艾裏城。

    阿薩突然很懷念在荒野叢林中的時候。至少食物還不用愁,抓到一隻大的獵物就夠吃好幾天的了。而在這人類群居的城市裏面任何東西都是有代價的,你想要,就必須用錢來買。想要錢,就得用勞力,時間,自由去換,還得要有去換的技術。要不你就只有去偷,去騙,去搶。

    阿薩發現自己其實並不適合在這個同類聚集的環境裏面生活。他沒有正常人去遵守既定次序的習俗和生活方式,比如習慣去被人指使著去工作,習慣用原本對自己毫無意義的行為來換取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例如食物之類。他也沒有無視秩序者的生硬霸道,一旦想及對方的感受,他就不敢去搶。而偷和騙則更是非常人所能,那不但要生硬,更非得要在內心就心甘情願地認為自己比別人低幾個等級,不敢正面去硬來,才不得不以齷齪投機的手段去獲取別人的事物。

    但是人終究又是群居動物。再如何喜歡習慣獨自生存,其實在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和同類們接觸溝通的。即便是這樣餓著肚子,阿薩還是留在這一飯難求的城市中,看著旁人的起居飲食,聽著街上的車水馬龍雞鳴狗吠,這些都會讓他感覺到荒野中永遠無法獨自擁有的安詳。

    他只是不習慣這種奇怪的環境賦予的生活方式,仿佛一隻原生的野狗生活在家犬的環境中一樣感覺不習慣,卻又喜歡這無數同類的氣息。能夠呆在城裏他還是不想出去的。所以他來到這裏來碰碰運氣,即使沒什麼其他有用的生活技能,但是他這種體力活還是能夠勝任的。而且這裏說不定還能打聽到那個該死的森林的消息。

    他已經在城裏轉悠了很久了,一直在打聽那個‘低語之森’或者‘難以開口的森林’的消息,已經問了很多人,完全毫無收穫不說,還差點被當作異教徒抓起來。這艾裏城裏面好象異教徒鬧得很凶,到處都有士兵在搜查,不時看見有人被哭喊著抓走。

    酒館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年輕人站在門口。

    酒館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這並不是同行,這個年輕人身上穿著一套騎士裝束,雖然看得出很陳舊,但是依然非常講究整潔地穿在身上,還披著一條很明顯只是裝飾的披風。英俊的臉上帶著些微稚氣,頭髮打理得像身上那套裝束一樣整齊。這應該是個主顧,阿薩旁邊的幾個人都探起頭來,恢復些生氣。

    年輕人有些緊張地環顧著酒館裏要麼兇神惡煞要麼橫七豎八的人。開口用盡可能平整高昂的聲調說到。

    “我是羅德哈特騎士,來這裏徵召一位勇敢的人來作我的侍從。”

    酒館裏洋溢起一片嘲笑聲和罵娘聲,大漢們依然喝酒吃肉,阿薩旁邊的人重新死氣沉沉地倒下去。

    年輕人站在門口,像是朗誦一篇宣言一樣說。

    “我要求的是有堅定的信仰,善良的心,以及對主人和騎士道無限的忠誠。”

    一陣更強烈的嘲笑和罵娘聲,穀草堆上有個人問。

    “多少錢一天?”

    “我並沒有金錢。我所能賦予跟隨我的人比金錢更有價值的事物,那是崇高的精神和偉大的榮譽。他的名字將永遠刻在我的名字旁邊,永遠被吟游詩人們所傳誦。”年輕人繼續抑揚頓挫地朗誦自己的宣言。

    酒館裏爆發出一片張狂之極的笑聲。大漢們頓足,把桌子拍得山響,好象聽到了全大陸最有名的喜劇演員的說唱。連穀草堆上的幾個人也笑了,生機勃勃起來。有個大漢大笑著問酒保。

    “你從哪兒弄來的這麼個說笑話的?大爺給他打賞。”

    酒保笑著搖搖頭,走過去對已經滿臉通紅的年輕人說。

    “這裏都是些拿錢賣命的大爺們。你走錯地方了,去鄉下吧。”

    年輕人極力地繼續自己的勸說。

    “我將到去城南那個樹林裏去執行一件很危險但是也很偉大的任務。有勇敢的人能跟我來嗎?”

    有個醉熏熏的大漢站起來,眯著眼睛走近年輕人,指著年輕人的臉說。

    “這胡說八道的小傢伙倒是滿俊俏的,如果是個娘們,我還有興趣陪他出去玩玩。”

    早有點惱羞成怒的年輕騎士握緊了雙拳對大漢怒目而視,雖然他想儘量保持平穩的聲音,但誰都聽得出其中因為過度的憤怒而發出的顫抖。

    “以神的名義發誓,如果這個人再敢侮辱一個騎士,必將用他的血來洗清他的罪過。”

    大漢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推了年輕騎士的胸口一下。

    “怎麼?想打架啊?”

    肚子要挨打。阿薩看著年輕騎士的肩膀向下一沉,就知道他要出手。

    一聲悶響,年輕騎士的右拳狠狠地擊在大漢腹部。大漢身體向後一彎,立刻跪倒額頭著地,剛才吃下的酒肉哇啦哇啦從口裏蜂擁而出。和大漢一桌的其他四個大漢見狀立刻提起武器沖了過來。

    向前一步左半步肘擊他肋下在把他撞過去。阿薩看著騎士身體一沉向前一動,就在心中默默地揣測他的下一個動向。

    對著那幾個手持武器的大漢騎士不退反進,直迎向最前面的那個。在對手揮刀下砍的時候一個轉身向左,躲過刀的同時一記手肘撞在大漢軟肋下,一聲悶響,大漢悶哼向右邊跌出,正好擋住了右邊兩個大漢的武器。那兩個大漢急忙收刀。

    轉身下鉤拳打下顎。阿薩在心中預報。

    左邊那個大漢剛把釘錘舉過頭頂,就被一拳打在了下顎上,骨頭碎裂的聲音讓酒館裏的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阿薩還能夠看得出他大概掉了五六顆牙齒。

    起身膝撞最近那個胸口握住最後那個右手扭過去再砍頸項就完事了。這個年輕騎士的身手相當不錯。阿薩覺得自己的觀察力和頭腦似乎越來越清晰了,以前是絕對不能這樣地看清楚別人的動作預測動向的,大概是那種冥想練習多了的緣故。雖然書被他抵押掉了,但是上面記載的冥想方法他是早就記得爛熟,每天仍然在練習。

    騎士已經把最後一個大漢的胳膊向後扭住,大漢痛得殺豬一樣地叫。騎士看了看在地上呻吟的幾個大漢,有些懊惱有些氣憤地松了手,雖然嘴上剛剛還說要見血,但是好象還下不了那個手。

    他轉身走向門口,剛被放開的大漢從地上揀起一把劍朝騎士背心刺去。

    刺到一半,一隻手從後面把大漢的手握住,一捏,大漢手中的劍落地,再向後用和剛才騎士相同的手法扭過去,大漢又開始繼續起剛才的叫聲。不過只叫了半聲,後頸上的一擊馬上讓他安靜下來。

    “你是要去城南的樹林嗎?”阿薩問。反正也沒線索,而且好象克莉斯也說過是在南方,不如和這個年輕騎士一起去看看,碰碰運氣也好。

    騎士驚喜交集地問。

    “你願意跟隨我嗎?”

    阿薩搖頭說。

    “只是跟你去看看”。

    騎士竭力地勸說他。

    “那你願意幫助我完成一個任務嗎?如果成功,我會給你報酬。”他的學習能力還不錯,知道說錢了,只是也不忘記提一下他的宣言。

    “而且這也是一件很光榮的任務。”

    阿薩皺眉想了想,似乎混口飯吃也不錯,點點頭。

    走出酒館,騎士上馬。阿薩則在旁邊步行,邊走邊吃他在那幾個大漢桌上順手拿來的牛肉。騎士對於自己成功的招募感到很有些興奮,不停地詢問著阿薩的來歷和志向。阿薩只簡單回答他自己是從王都出來的流浪漢。

    “我的阿薩朋友,你這樣的舉止實在是不符合一個騎士幫手的身份,完全和街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騎士看見阿薩吃完了牛肉還舔了舔手上的油,大概覺得有失體統。很客氣地提示他。

    阿薩把手朝身上擦了擦說。

    “你非得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嗎?”

    騎士楞了楞,說。

    “騎士都要這樣說話。”這下卻用的是正常的語調。

    “你見過其他的騎士嗎?”

    “見過。”阿薩回答。他以前當雇傭兵的時候的隊長桑德斯和那個討厭的克勞維斯都是騎士。

    “是嗎?”騎士覺得意外。

    “我倒是還沒見過,只是聽故事和書上說騎士都應該是這樣。你認識的騎士不是這樣的嗎?他們是哪里的騎士?”

    “聖騎士團的隊長。”阿薩回答。這個回答立刻讓馬上的騎士有了極大的反應,他猛地把身體俯了下來湊到阿薩面前,用驚喜和敬畏的目光看著阿薩問。

    “真的嗎?那麼他們是什麼樣的?怎麼說話的?”

    阿薩看了看他,很為他的腰彎成那個角度擔憂,說。

    “和你的樣子差不多。只是說話沒你那麼裝腔作勢。”

    “是嗎?”騎士挺直了腰,喜憂參半地歎了口氣,眼望前方悠然神往那種風采。

    “是啊。還是說話要隨意一點的好,這樣才顯得出騎士的風度。唯大英雄能本色啊。”

    一路說著話走出城,阿薩知道了這個叫羅德哈特的年輕騎士其實並不是真的騎士,是一個剛剛從艾拉西亞的騎士學校裏面畢業的學生而已,這裏是他的故鄉。他唯一的親人是他爺爺,一個嚮往騎士生涯的本地鄉紳,罄盡了家產供孫子去那個原本是貴族才進得去的騎士學校學習,希望他能夠成為真正的騎士,可惜自己卻貧困交加地在去年去世了。而羅德哈特則是直到畢業了才知道了這個消息,千里迢迢地跑回來安葬了爺爺。

    城外,羅德哈特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人,對阿薩說。

    “阿薩朋友,現在我們就去完成這個偉大的任務。你聽說欽差大臣的事情了嗎?”

    阿薩搖頭。

    “沒有。”

    騎士的臉因為興奮而容光煥發,洋溢著年輕人特有的激情,說。

    “我很碰巧的從市政廳的士兵那裏聽說的。王都來視察的欽差大人昨天剛到城外就碰上了一群山賊。欽差大人被劫持了,山賊們要求地方官拿大價錢來贖,現在市政廳裏正亂做一團。如果我們比軍隊更早一步去把欽差大人救出來,你說那是多大的功勞?那我就可以真正地成為一個騎士了。”他眼中發光地看著阿薩,好象在為他高興一樣。

    “你也可以分享這莫大的榮譽。”

    “希望不會耽擱太久。”阿薩打了個呵欠,充滿老年人的疲倦。
    不要把自己的東西藏起來,論壇需要你的分享才能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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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8:22
    第一篇  捲入 第十五章 天下無賊

    “作為一個騎士是應該通過正面去和敵人戰鬥贏取勝利的。任何其他轉彎抹角的手段都是對自己的品格和騎士道的侮辱。”羅德哈特的臉上露出英勇無匹的表情。

    “但是從戰術上來說我又害怕他們直接用欽差大人來要脅我們,所以好象應該偷偷地摸上去。你說應該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阿薩的回答直截了當。

    “我既想保全我身為一個騎士的身份,又想完美地完成任務。。。。必須找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他捧著腦袋苦苦思索。

    “我選擇偷偷地潛入。我們這樣不是違背了騎士光明磊落的法則,而是更注重珍惜生命。”羅德哈特終於找到了一個貫通兩個方法的理由,興高采烈地決定了戰術,而且他更為自己能夠找到這個辦法得意洋洋。

    “我現在對騎士道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

    他帶阿薩來到了據說當天欽差大人出事的地方。這是一塊灌木林地的中間,是由馬車和人經常從這裏經過而自然踐踏出的一條捷徑。這樣的環境確實很適合山賊們出沒。欽差大臣敢只帶兩三個隨從就往這裏面走,顯然對本地的治安估計過高。

    羅德哈特環顧著周圍的環境說。

    “托老天的福沒下過雨,地方官害怕打草驚蛇危及到欽差大臣的生命也沒敢派人來搜查。”他得意洋洋地說。

    “現在只要運用我在學校中學習到的跟蹤方法就可以找到這些山賊們的痕跡了。”

    他彎下腰開始在地上和草從間仔細查看。過了好一會,他揉著酸疼的腰站起來,驚訝萬分地說。

    “沒有絲毫的痕跡,市政廳那幾個士兵居然收了我的錢還騙我。”

    “就是這裏,只有十來個而已,沒有騎馬,是把欽差大臣押著走的。”阿薩早就發現了地上的腳印和雜草踩倒後的蹤跡。

    “跟著我來。”阿薩鑽入林地深處,羅德哈特急忙跟在後面。

    在樹林中阿薩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山賊們的痕跡一路跟蹤下去。這種事情對一個曾經在大陸最危險的無人區裏和一隻狼人拉開過追逐遊戲的人來說實在太簡單了。這些痕跡在阿薩眼中幾乎像是擺在那裏還特意注明了一樣地明顯。他在林間跳躍穿插奔跑,像只動物在自己的領地上活動一樣隨意自如,羅德哈特穿著鋼甲吃力地跟在他後面。

    阿薩突然停住了,伸手拉住了後面跟上來的羅德哈特。

    四根看起來非常自然的樹藤從四棵樹下一直延伸到樹頂,夾雜在其他天然的樹藤中顯得毫不起眼。這個陷阱算是相當夠水準的,而且很明顯是對付人用,捕獲動物的陷阱用不著掩飾得這麼好,也不會安放在他們自己曾經走動過的地方。

    這只是一個拉網陷阱,沒有至人死命的機關。這種不能立即殺傷人的陷阱對人作用通常並不大,只要身上有刀之類的東西就不會被真的困住很久。也就是說這個陷阱上必定有警鈴之類的東西來通知設置陷阱的人來抓捕,因此這裏離山賊的巢穴肯定也不遠了。

    阿薩對羅德哈特說。

    “把你那身盔甲脫下,那個太笨重了,跑不快。”

    羅德哈特卻搖頭說。

    “不行,這可是騎士的標誌。”

    “那你跟得上我就跟,跟不上就自己去把來這裏的山賊儘量拖延一下。”阿薩發現這樣的人實在是麻煩,也不想去理會他了,依他的身手大概對付十來個山賊還是不成問題的。

    阿薩揀起地上一枝較大的枯枝向前面的一堆雜草拋去。嗖的一聲,一張大網從地下的枯葉雜草中陡然升起在樹頂間收攏,同時遠處依稀傳來一聲鑼響。

    阿薩立刻分辨出這個聲響的方位和距離。他朝著側面飛奔出去,準備繞開前來的山賊悄悄摸進賊窩。

    羅德哈特勉強跟著跑了幾步,卻看著阿薩手腳並用,像只山貓一樣在樹叢中穿梭了幾下就消失了。他無奈地搖搖頭,走回陷阱那裏等著山賊們的到來。

    飛奔一陣過後阿薩就看到了前面的林間空地上的幾個簡單草棚,旁邊有幾堆將熄的篝火,幾棵大樹上還有幾個木屋,這應該就是盜賊的營地了。

    只是這樣簡單的巢穴,這群山賊實在不夠專業,看樣子更像一群臨時的烏合之眾。他已經有了打算,用不著什麼偷偷地潛入,直接沖進去一個一個地打倒就是了。隔著樹木雜草已經能夠看得到幾個人影,阿薩猛地沖出了樹叢。

    但是他立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先去把哪個打倒。

    幾個抱著木材的老人木然地看著他。這些老人身上的衣衫已經很難把身體全部遮住了,臉上堆滿了苦難的皺紋,背已經駝了,腰也打不直了,巍巍疆疆地站在那裏,似乎用不著再打自己也都會隨時倒下。

    幾個還流著鼻涕的小孩子在樹屋上看著他叫喊起來,有幾個穿著樹皮,有幾個則還是全身精光的。其中一個還在撒尿,看見他從樹叢中穿出則熱烈地把尿向他射去,口中還發出吁吁的叫聲,可惜射程遠不如他期望的那麼理想。

    聽見小孩的叫喊,十幾婦人從草棚和樹屋中走出來,手上還拿著獸皮。她們看見阿薩卻並不畏懼,只是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其中還有一個走了過來。這是個中年婦女,衣衫總算是比較完整的,頭髮用一束草拴在腦後,鄉村婦女的樸素老實面容中有著些精明能幹的聰慧氣質,大概是婦女中的領袖。她走過來問阿薩。

    “年輕人,是你觸動了警鈴嗎?”

    “啊。”阿薩茫然地回答。他現在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了,總不可能和預想中的一樣沖進這群老人小孩婦女中大打出手吧。

    婦女打量了一下阿薩,問。

    “你是迷了路嗎?你好象不是本地人吧。是外地來的流浪者嗎?”

    “哦。”阿薩順勢姑且點頭。刀他背在背上藏在袍子底下,身上還是套著山德魯給他的那件舊長袍,至於頭髮鬍子和臉他自己看不見也向來不去理會,大概不會像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餓了沒有?進屋來喝口湯暖和一下吧。”婦女展現出鄉村貧民的好客。

    “我丈夫他們出去檢查你觸動的那個陷阱去了,那只是用來對付士兵們的,大概馬上就會回來。”
    如果不是身處這樹林的深處,再怎麼看這裏也只是鄉間小村而已。阿薩想起羅德哈特仍然還呆在那裏。他遇上婦女的丈夫一夥人肯定會打起來,那一身騎士的鋼甲配劍就擺明瞭是來營救欽差的。他轉身向來路走去。

    剛走上幾步,就看見二十多個男子走了過來。同樣是襤褸的衣衫,手上拿著乾草叉,鋤頭之類的農具,只有其中兩個男子拿著短劍和弓。羅德哈特在人群中被簇擁著,很熟絡地和旁邊的男子們說著話。他遠遠看見阿薩馬上舉手揮舞著示意。

    等著他們走近,阿薩盯著羅德哈特問。

    “這是怎麼回事?”

    羅德哈特像個小孩子一樣笑著。

    “誤會誤會,這些都是我附近幾個村的鄉親們。我都有好幾年沒看見他們了,這是獵人萊文,這是邦布大哥。。。。。。”挨著把旁邊的男子一一介紹,倒像是個帶著朋友剛回故鄉的浪子。

    圍著篝火堆坐下談了一會,才知道他們都是附近鄉村的村民。因為受不了最近幾個月陡然增加的賦稅而逃進了山林裏,以打獵和偶爾搶劫過往的路人維生。昨天他們在林邊看到了一個穿著華麗的男子和幾個隨從,以為只是一般的富人,就上去把他綁了回來。哪知道竟然是王都派來的欽差大臣,弄得城裏的地方官如臨大敵風聲鶴唳。

    “一定要把人放了,綁架朝廷大臣是絕對不行的。”羅德哈特勸眾人。

    “不行。”立刻就有人反對。阿薩記得這是剛才羅德哈特介紹的一個名叫邦布大哥的男子。是一個滿臉是肉的光頭胖子,很難從他臉上的肥肉看出絲毫窮苦的蹤跡,只是聽說他以前是賣肉的,大概那時積累下來的肥膘已經在體內根深蒂固,和他本人難捨難分,即使是餓死也不會改變體形了。他首先站出來說。

    “只是放人是不行的。這麼大個事情,地方官肯放過我們麼?平時間已經剝削得我們那麼慘,現在讓他在欽差面前丟了臉,失了職,還不把我們趕盡殺絕?我們打算就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敲那群傢伙一筆,然後大家拿著錢遠走他鄉。”他這個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引來不少贊同聲。

    “可是這是犯法的啊。身為帝國的子民就應該遵守法律。而且我還聽說那位欽差大臣是一個很有學問的神學專家,我們都是神的信徒,怎麼能作出這樣的事情呢。”羅德哈特大概覺得一個騎士參與這個話題實在不成體統,想申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如果要地方官可以合法地把我們全都餓死了。”獵人萊文是這裏面的首領。他是個很精幹的小個頭,身上看不出一絲脂肪卻好象能夠榨得出鐵汁一樣,皮膚漆黑,頭髮用布巾古怪地拴在一起,臉上用顏料塗得花花綠綠,留著一撮小山羊鬍子。

    “你爺爺在的時候那些傢伙還有些顧忌,不敢太過分。但是最近好象上面的官員們要有什麼動作,就想著在我們身上撈錢。先是耕地的稅要加層,然後作生意的稅也翻了一倍,最後還說什麼這樹林也是國家的,在裏面狩獵也要賦稅。大家什麼都不做了,連生活都維持不下去了,結果還要我們捐什麼人頭稅,不交就是違法,就有異教徒的嫌疑。他們定的法都把我們逼成這樣了,你還要我們守法?”

    羅德哈特搖頭說。

    “這只是地方上這些官僚的錯誤。因為和王都離得太遠,這些地方官才會那麼肆無忌憚的亂來。而王都派欽差大臣來就是要督察他們的。只要我們把事情向欽差大人稟報清楚,說明我們的難處。他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公道的。”

    剛才招呼阿薩的那個婦女是獵人萊文的妻子,她以一個女性特有的敏銳解剖說。

    “小羅德,你在你那所學校裏呆得太久了,學了太多書上的死板東西。那些東西是什麼?不過就是幾個字,幾個用墨汁畫的東西而已,我們看到的可都是事實。你想想看,這個欽差是和那些狗官們親近些還是和我們親近些?他如果去到城裏,是會在我們家吃飯在我們家睡覺嗎?你說他們會維護我們嗎?”

    羅德哈特倔強地搖頭說。

    “不,公道是一定有的,正義也一定會得到伸張,惡勢力也絕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我爺爺也是這樣教導我的。”

    “我活了七十歲,從來也沒見過‘公道’和‘正義’是什麼東西。”一個老頭在旁邊說。他的牙齒已經沒幾顆了,說出的話漏風走樣,卻很有幾分沉重的味道。他環顧周圍的人,強調說。

    “七十歲。”

    羅德哈特的臉已經有些發紅,不知是激動還是什麼,看起來很像在城裏面雇傭兵酒館裏時的臉色。他很用力地說。

    “不,是一定有的。我爺爺也是曾經對我這樣說過的。”他突然想起了旁邊可能還有個盟友,轉身對著阿薩很誠懇地說。

    “阿薩朋友,你也一定相信這世界上的公理和正義吧?”

    阿薩皺起眉頭,用力地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看著他,很謹慎,也很老實地回答。

    “好-象-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東西。”

    “不。一定有的!”羅德哈特沒有被孤軍作戰的劣勢嚇倒,反而更激動地站起來說。

    “你們想想,如果我們很禮貌的把欽差大人送回去,他看見我們本來可以勒索錢財而沒有這麼做,一定會被我們的誠懇所打動,就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的。大家要知道,我聽說這個欽差大人可曾經在神學院從事過研究的,他必定擁有很深邃的智慧和很偉大的心胸。”

    眾人沒有吭聲。大概看他那麼激動不好潑他的冷水。

    “即使大家勒索來一筆錢財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得背井離鄉,在其他地方躲藏起來,再也沒機會回到這片自己的土地上了。而且每天還要擔驚受怕,怕被人發現,被抓住。這樣的生活好嗎?只要欽差大人幫你們把稅收調整回來,把地方官懲治了,大家又可以過以前那樣的生活了。”

    村民們騷動了,這幾句話是很有引誘力的。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鄉村平民來說,故鄉的感情和生活方式確實是無法替代的東西。“好象他說的也有道理。。。。。”有些人已經開始對他的話表示認可了。

    羅德哈特幾乎是在懇求。

    “請大家相信我。我以一個騎士的名譽擔保,也以我爺爺的名譽擔保。”

    這個擔保也是很有力量的,羅德哈特的爺爺在村民中的人望好象頗高。人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了起來。過了好一會,終於由獵人萊文點了頭。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而且反正最終結果都是要放人,我們就乾脆聽你的,賭一下吧。”

    羅德哈特很堅定,很有自信地說。

    “這不是賭,一定是這樣的。大家不要把這個世界想得太陰暗了,就像我聽城裏的人都說這裏有一群窮兇極惡的山賊一樣,你們不也都是好人嗎?只要我們抱著光明的心胸,就會看見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壞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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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2:58:45
    第一篇  捲入 第十六章 欽差大臣

    和村民們商量好了向欽差稟報的情況後,羅德哈特就和阿薩一起來到了關押欽差的小木屋裏,見到了欽差大臣。

    “羅德哈特騎士向您請安,大人。”一進屋,羅德哈特就半跪著行了個騎士的禮節,語氣也是抑揚頓挫,好象唱戲的。

    欽差大臣是個皮膚白淨容貌整潔,富貴中帶著文弱像,一看就知道是貴族的中年男子。這種相貌的人阿薩在王都的夜晚是常見的,通常是摟著女子或是男子有時候也反過來被摟著上下豪華馬車,進出燈火輝煌的深宅大院。這種人通常有個特徵,即使是手腳都放在女子身上了,表情也通常都是一派執行國家公務的正直。

    而現在這個欽差大臣則更是虔誠無比。他正跪在小屋的中央閉著眼祈禱。看來這俘虜身份並沒有怎麼令他驚慌失措,衣服仍然是整整齊齊,神態肅穆莊重,好象正身處豪華的大教堂之內。他並沒有對羅德哈特的話作出任何反應,仍然閉著眼專注於祈禱。而羅德哈特也跪在那裏不動。阿薩站在門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終於欽差大臣慢慢睜開了眼睛,似乎是祈禱完了。

    “我們是來救閣下出去的。”羅德哈特還是跪著說。他已經被這位大人的氣度完全折服了。身陷這樣的環境之下還能夠如此的鎮定,還能如此虔誠地祈禱,可見他心中的信仰是如何的堅定,氣量是如何的超凡。確實是一位大人物應有的風度。

    “我知道。”欽差大臣像一個盡在他掌握的預言大師一樣慈悲地看著跪著的羅德哈特。

    “身為一個神的僕人,我一直都堅信我不會受到那些低賤的匪徒們的任何傷害。神必定會來拯救信仰他的人。”

    他起身走過去扶起羅德哈特,說。

    “這位騎士,你就是受神的指引而來到這裏的。你一定是個有無限的正義感的人,也是個對神很虔誠的人,是嗎?”

    羅德哈特急忙點頭。

    “是的。我已經準備把我這一生都奉獻給光明和正義。”  

    “外面的情況怎麼樣?那幫匪徒已經被你剷除乾淨了嗎?”欽差大臣用贊許英雄的眼光看向他。

    “事情是這樣的。。。。。。”受到欽差大臣的重視,羅德哈特很激動,所以也很尷尬。

    “那些並不是匪徒,他們是。。。。。”

    聽完了羅德哈特的陳述,欽差大臣有些意外,但是想了想後臉色很快就平和了下來,點了點頭說。

    “好吧,關於你所說的一切,等我回到城裏之後一定會好好地調查處理的。”

    “謝謝閣下。您在老百姓眼中真是如同神的使者一樣高貴。”羅德哈特感激得差點哭了起來。

    “那是自然的。”欽差大臣很優雅地點點頭,對這個讚譽處之泰然。

    “身為陛下的使者,神的僕人,我自然是要全力地來主持公道。在各處巡查的時候,我對於瀆神的異教徒和擾亂帝國安定的匪徒們是從來都毫不留情的。但是如果有虔誠的信徒和守法的公民受了委屈,我也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公道。”

    “您真是太偉大了。”羅德哈特覺得找到了自己的偶像。

    “我這就護送您回城去。”

    欽差大臣像是在同意別人的一項請求般點了點頭。羅德哈特立刻彎著腰在旁邊恭送他離開這個關押他的小木屋。自始至終,欽差大臣也沒看過在旁的阿薩一眼。

    屋外,看見欽差大臣出來了,所有的村民們都集體過來給欽差大臣半跪著行了一個禮。這是羅德哈特強烈建議的,想到自己這樣就能夠平安回家繼續生活,村民們也都顯得特別恭謹。

    欽差大臣用很符合身份的姿勢和氣勢點了點頭,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還開恩似的笑了一笑。

    羅德哈特早就把自己的馬牽了過來準備好了,請欽差大臣上馬坐好,由他在前面牽著護送回城去。

    所有村民們站在一起看著羅德哈特和欽差大臣走遠,想起那個恩賜的笑容,大概自己的心願是很有希望的,也都不禁都有些激動了。也都覺得這個欽差大臣大概真的是一個好人,研究過很多學問的人大概確實也有很仁慈的心胸。

    對阿薩來說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完全莫名其妙。不過好在事情也解決了,而且現在這裏有的是對這個森林熟悉的人。他首先找到了獵人萊文,他應該是最熟悉這片森林的人了。不過在聽了他的問題之後,獵人萊文卻茫然地搖搖頭。

    阿薩幾乎都快絕望了。一種徒勞無功的怒火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如果克莉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兩拳就把她兩隻眼睛都揍得一樣淤青,然後臭駡她你不懂也就算了,還要不懂裝懂信口雌黃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

    關鍵是現在她還拿著那本書跟著他父親指定的商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連想重新去找人翻譯也不行。想到這裏又想起自己被那十幾塊銀幣就嚇住了,不禁失悔萬分。如果當時沒那麼著急,再在圖書館裏面多去查一查,也許就有什麼線索了。

    對錢的貪欲是萬惡之首。他想起了故鄉的一個老牧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牢騷。他現在有點古怪的認同感了。

    “這裏只有一個回頭森林,沒有你說的什麼說話的森林。”一把不怎麼聽得清楚的聲音在旁邊說,阿薩扭頭看過去,是那個聲稱這輩子沒見過公道老頭。

    老頭沒幾顆牙齒的嘴發出漏風的聲音。

    “這森林的南方深處有一塊森林就是回頭森林。人看了就想回頭,沒有什麼說話的森林。。”

    獵人萊文好象也被提醒了,點頭說。

    “對,我記得了,那裏是有一塊奇怪的樹林,連野獸都不往裏面跑,所以我也沒進去過。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好象經常有城裏的士兵把那森林外面的草地當墳地了,我有時候看見他們在那邊埋屍體。”

    “那是什麼樣的森林?”阿薩覺得好象有點線索的味道了,問。

    “為什麼看了就想回頭?我在城裏打聽的時候為什麼沒聽說?”

    獵人萊文搖頭說。

    “那片森林給人感覺不怎麼舒服,本地人都不喜歡靠近的。而且那片森林。。。。感覺。。。。感覺就像。。。。”他皺眉,很用力地在腦筋裏面搜索合適的比喻,結果晃了晃腦袋,大概是水準的緣故,還是找不到合適的修飾。

    “像什麼。。。。,總之就是奇怪,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他突然振奮起來。

    “對了,就是像一個很討厭的人,你又完全拿他沒辦法,所以就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了。”

    阿薩皺眉重複他的話。

    “像一個討厭的人?不去想?”這個對森林的比喻令人難以領會。

    “恩。。。。那感覺就是。。。。。”獵人萊文又皺起眉沉思在自己貧瘠的辭彙中,想重新找一個比喻來修飾。阿薩怕他越比喻越難懂,忙說。

    “像什麼都無所謂,明天請你帶我去一趟就行了。”

    “羅德大哥回來了。”外面有小孩子在喊。村民們都跑出去聽他從城裏面帶回來的結果。

    羅德哈特被圍在人中間,像看到了鄉村間的比賽獲勝而跑回來報告的小孩子一樣,滿臉喜氣迫不及待地對大家大聲說。

    “欽差大人已經說了,叫我們明天中午全部人都到森林東邊的草地上去集合。他會和地方官一起來,當眾宣佈對大家的行為進行赦免,還要免除我們的稅收。”

    人群爆出一陣歡呼聲。

    “我都說這這世界上是有公道的了,怎麼樣?大家都相信了吧?”羅德哈特左顧右盼,興高采烈地宣揚他信念的勝利,眾人都沉醉在各自的喜悅中,並沒人在意他說什麼。

    但是和阿薩說話的那個老頭卻並不是顯得很高興,而且他也把羅德哈特的話聽得很清楚。他搖了搖頭,好象是自說自話地念叨。

    “我活了七十歲,沒見過那樣的東西。” 轉過身來對著阿薩強調。

    “七十歲了。”阿薩連忙點頭。

    “迷路森林也就在那個地方。”老頭對阿薩說。他不關風的嘴說出的話模糊不清,還有點欲言又止,好象算命者在解說一個不祥的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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